在我印象中,她一直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緊張羞澀,不太愛說話,見她主動和我打招呼,我也笑著同袁霖喚了聲:“小姨。”
她走了上來主動握住我的手說:“前段時間家裡一直忙,所以你和霖兒的大婚,我未曾光臨,今日終於得了空。”她往我手心裡塞了一個禮盒說:“這是我送給你的大婚禮物,遲來了這麼久,你別見怪。”
袁霖看了一眼桌上堆滿的東西,便笑著說:“小姨,你要來就來,又不是沒在這裡住過,怎的送這這些東西。”
這句話像是戳破了王芝芝的心事,她的臉一下就燥熱,她瞧了袁霖一眼說:“反正不是送給你的,你少管閒事。”
袁霖又笑著說:“上回承德避寒你怎麼不來?我瞧見穆先生了,他也在那住了一段時日。”
王芝芝越發的有些害羞了,她呸了袁霖一聲說:“你別在這裡嚼舌根,我有點話想要和清野說。”
袁霖似乎是已經料到她要說什麼,倒也沒再打趣,老老實實離開了我的房間,剩下我和王芝芝後,她又瞧了我一眼,然後將門給關上,握住我手,領著我在桌前坐下說:“清野,上回我寫給你的信,你可有看到?”
上回王芝芝確實給我寫了一封信,是在承德的時候,她本來是要來承德,誰知道還沒等她趕來,穆鏡遲便已經回了金陵。
我笑著回她:“我看了的,不過可惜的是,沒有等到你來。”
王芝芝略微緊張的握住我的手問:“你可有代我問過你姐夫,可有續絃的打算?”
我想起那天穆鏡遲的反應,有些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不過見王芝芝滿臉期待,我便笑著說:“我問過,他倒是未曾說不,也未曾說不娶,倒是還真不知道他心裡是怎樣想的。”
王芝芝又握緊了我的手幾分說:“可是真的?”
我說:“真的。”
王芝芝似乎鬆了一口氣。
我突然想起袁霖之前和我說的話,我忍不住問:“小姨,你以前是不是見過我?”
王芝芝見我突然這樣問,有點訝異,不過很快,她笑著說:“那時候你才六七歲左右,被他抱在手上,當時我以為你是他女兒。”她害羞的說:“我回去大哭了一場。”
說到這裡,她神情裡染著回憶的神色,她目光怔怔的盯著不遠處的光影說:“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正也是戰亂連年的時候,也是我姐夫剛建立軍隊的時候,我被霍家的大軍追得跌落在他車前,當時我就趴在全是泥水的地下,忽然在泥水中看到一方倒影,是一個男人的臉,接著有雙手朝我伸了過來,我聽見有人在上方笑著問:小姐,可有摔傷?”
王芝芝欣喜的看向我說:“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和我姐夫的大嗓門比起來,算得上是溫聲細語,如沐春風,我抬頭看向他的那一刻,我終於知道什麼叫一眼萬年,他就那樣瞧著我,不急也也不躁,那時候我甚至忘記後面還有好多人要我的性命,只是忙著在心裡焦急當時的自己多狼狽,後來,是他救了我,我就坐在車上,看著霍家的千軍萬馬從我們的車旁經過,卻始終沒有人發現我們,那時候,也是他親自送我回的家。”
她說:“清野,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儒雅又溫柔的男人,從那以後,我見世間任何男子都沒有了興趣。”她又看向我:“後來又有一次,我再次見到他,可再次見到的是,他懷中抱著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六七歲左右,是個女孩,白白胖胖,像個瓷娃娃,他待那孩子極好,要什麼給什麼,甚至是呵護備至,我以為他有了孩子。有了妻子,回去大哭了一場,後來才知道,原來那孩子是他妻子的妹妹,而他的妻子過世不久,而那個孩子便是你。”
她看向我說:“我也從沒見過像他這樣有情有義的男人,也很羨慕他那未已經過世的妻子,能夠讓他如此深愛,這麼多年了,卻始終都未再娶。”
她略帶祈求的看向我問:“清野,你能和我說說你姐姐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如果王芝芝知道,穆鏡遲是殺了我全家的兇手,以及她羨慕的女人也是他親手逼死的,不知道她現在還會不會和我說這些。
我小心的提醒了一句:“也許,你愛上的只是他的表象呢?你並不曾和他相處過,甚至不曾真正和他生活過,一喜歡就喜歡這麼多年,你不覺得這個決定很魯莽?”
王芝芝笑著說:“我並不覺得魯莽,我確實不曾瞭解過他,也確實沒和他相處,但我想,他這樣的人,應該世間沒哪個女子不會愛全部吧?”
我說不出話來。只是笑了笑,我想王芝芝今天和我說這些,一定是有緣故的。
果然下一秒,她拿出了一樣東西,是一件絲帕,上面繡著梅花,針腳縝密,栩栩如生,她將帕子遞到我手上說:“你……能不能將這東西給他?”
女人的絲帕送給男人,是表達情誼的意思,王芝芝大約是不想在遮遮掩掩了。
儘管已經快三十的她,可眼裡卻還是帶著小姑娘的天真玉忐忑,她說:“你送給他後,無論他有沒有說什麼,都要告訴我,算我求你。”
其實按照穆鏡遲上次的反應,我本不該答應她,再做如此魯莽的事情,可是我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拒絕王芝芝,她如此期盼的看著我,倒是讓我有些不知道該說怎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