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孩子讓我想到了陳浩東年輕的時候,那時候他身邊也有一幫看上去講義氣的哥們成天進進出出,總感覺自己最牛逼,混社會很帥,走路橫行霸道的,可真要摸出鈔票來,很可能摸遍褲兜也湊不了一張一百塊。就那些腐朽地活著,像是爛肉上的蛆一樣哪兒細菌多長哪兒,卻自以為活得灑脫牛氣。
沈寰九喉嚨裡滾出一連串嘲弄的笑聲:“陳浩東,果然是你手底下的人,年紀輕也就算了,腦子還不長。”
“你說誰不長腦子?知道我大哥現在多有錢嗎?”那小年輕怒目,就跟要當場栽了沈寰九似的。
“說的就是你。是你們。”我一股勇氣衝上頭皮。手從沈寰九掌心抽出去,上前了一步冷笑道:“陳浩東,我知道,你從小就生活在殘缺的家庭裡頭,生活給了你很多不公平的待遇。我也利用了你,把你想要的婚姻和愛情都打碎了。可你看看跟著你的這幫人,有二十嗎?十七?還是十八?他們這個年紀最天不怕地不怕,最容易犯罪,最沒有思考能力,你忍心帶著一幫這麼小的孩子走歪門邪道嗎?我知道你能回來北京肯定是有底氣了,但是如果你的錢是用不正當手段來的,一定是不正當的手段走。”
啪啪幾聲,陳浩東歪著頭為我鼓掌,隨後他一個縱身一跳,跳到了一輛車的引擎蓋上,他一條腿弓起,隨後猝不及防一腳砸在了引擎蓋上,陡然凹下一個坑。
我一個激靈。
沈寰九的手在我後背輕輕拍打了幾下,似是安慰,但沒有言語。
“老婆你行啊,雞養好了,話也說得漂亮了。”陳浩東又冷又慢地說。
我是恨陳浩東,但內心深處並沒有真的想他死,生命一樣珍貴。當然,我也曾經幾度幻想過殺了他,可都敗給了被磨得已經為數不多的善意。
他走的時候我想過也許某天他就放下了,認真過日子了,小夥兒又積極向上了。可現在看見他,我覺得他壓根就沒想走正道,越走越歪斜。
正在這個念頭越來越濃郁的時候,一張久違的臉出現在我們面前。
我嘴裡足夠可以塞進去一個雞蛋,下巴都要掉了。
是姚叔,幾年不見的姚叔,也蒼老了很多的姚叔。
“爸!”沈寰九的沉穩不驚在一剎那間蕩然無存,只一個字好似就擊碎了他自己的心房。
“兒子。”姚叔的嘴唇抖得更厲害。
“爸!”沈寰九當即邁開步子上前。
陳浩東一聲:“給我站那,要不然就讓這老東西早點去河裡陪你老母。”
“孫子!你個王八羔子別太過份了!”沈寰九脖子上的青筋當場就爆出來,他的臉也漲紅,扭曲到了極限,就像犯罪前的人情緒被激怒到最頂峰的時候。
我忙拉住沈寰九,抱住他的鑰時我才發現不對勁,有把冷硬的東西擱置在他腰間,我的腿一下就軟了。
扭住姚叔胳膊的兩個小年輕把姚叔拉到一個角落。陳浩東笑著說:“扶三歲,你他媽一定覺得我卑鄙透了是嗎?”
又是和陳浩東以往完全不一樣的語速,慢到讓人發慌卻又鎮定到讓人發慌,我撞進陳浩東那雙眼睛裡,一陣一陣的威嚴讓我猛然覺得很窒息,他悠閒地坐在引擎蓋上不慌不忙,似乎在暗示著我,暗示著我們,誰才是這裡的主人。
姚叔自從被弄到沈老頭手裡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現在活生生地出現在這裡,雖然讓人覺得不安,但欣喜更多。
我不敢再激怒陳浩東,吃著嘴虧服軟道:“我,我沒這麼覺得。”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瞧見沈寰九的手橋悄然摸到了腰上。我心裡嚇了一大跳,冷汗刷刷直冒,猛地握住沈寰九的手,這種時候我想再有理智的人怕也理智不了。
好在,沈寰九到底是個心裡有把尺的男人,我暗中的阻攔讓他很快清醒過來。
“我爸怎麼會在你手上?媽的。”沈寰九的臉色完全垮了下來。
“你們一定覺得,我當沈老頭的狗沒當過癮,對嗎?也對,你們這倆人,一定是全天底下最瞧不起老子的。”陳浩東已經又抽完一根菸,碾了菸頭從車蓋子上跳下來,一步步走到姚叔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