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培一輕挑了一眼:“來你的地盤我當然要謹慎些,那些打手倒無所謂,可一村子的老頭老太要是都上了,我很難保證自己能全身而退。”
哦,我忽然懂了。
原來他帶那麼多人來是怕我揍他。
也對,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了。我的養殖場支援這一片的經濟,村裡十家裡少說有七家中有人在我這上工,再也不是那個隨便可以被人碾壓的扶三歲了。
這麼說起來,感情帶給我的也不全是痛苦,至少我憑辛辛苦苦一步一個腳印的打拼讓我走到了今天,奶奶和爸爸都對我好了,錢也有了,心也硬了,其實這些都是寶貴的財富。如果我和沈寰九的生活平平靜靜的,我可能永遠都是羽翼下長不大的孩子,哪會有今天的排場。
“喂,你想什麼?”霍培一的幾根手指捏住了我垂下的指尖。
我陡然像在排擠病毒一樣猛然一抽,瞪著他罵道:“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個已婚男人。”
“我比誰都清楚自己已婚,不需要多久就會是單身了。”霍培一非常正經地說,他本讓人畏懼的眼神中忽閃過一絲猙獰。
我狠狠一怔。
似乎,他是排斥自己那段婚姻的,就剛剛那個眼神來看,除了厭惡,更多的反而是憎恨。
霍培一撿起腳邊的一顆小石子,手隨意一拋,落於遠處。
“誰都覺得我是個靠女人博上位的男人,真相不是這樣。”霍培一說話,喉結上下一滑抬起頭來。
我震驚之餘沉默了片刻說:“你的感情生活,我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霍培一的十根手指交纏到了一起,也不管我想不想聽,自顧自說著:“我最早的女朋友也是個鄉下人。”頓下話,霍培一非常動人地笑起來:“她和你一樣是個傻瓜,對每個人都好。我一生氣也愛往我臉上吐口水,她和人吵架會拍自己的大腿。村裡人誰家辦喜事了辦喪事了,她準是第一個過去幫忙的。她有個特別不好的毛病走哪都岔開腿坐,老版的生活片你看過嗎?一坐就跟上炕頭一樣,脫了鞋子駕起腳。”
整個敘述的過程中,霍培一有好幾次都露出了難得見到的笑容。
我無端被這個故事給吸引,脫口而出地問道:“然後呢?”
霍培一看我一眼:“然後她得紅斑狼瘡,一種很該死的病。醫生說她活不過五年。那時候我爸剛死沒多久,她一病,我感覺一點指望都沒了。”
“她病了,你們就分手了?”這世道這種人可不少。以前在老家我們村有個男人的老婆得了絕症,他表面上很悲傷,可最後卻因為是絕症晚期而一毛錢都不願意花,硬是把老婆拉家裡來等死。其實他家有地,有車,房子也是自己的,男方的親戚還在某市區當個芝麻官。這種情況下,只要想砸錢給她看病,不管最終能不能看好,錢的事都是有法子的,但最後那女人還是死在了家裡,是活生生疼死的。
我很想聽聽霍培一對待這件事的態度,於是眼神一瞬不瞬地凝著他。
他手指搓了搓,投給我一個短暫且無力的笑:“那時候我年紀還不大,因為家裡條件一直很不錯,我什麼都不會幹。說得難聽點,我爸死之前我連只碗都沒洗過,什麼工作都沒幹過。就是那種丟社會上準會死的那種人。但我沒有丟下他。”
我眼神睜了睜,審視著霍培一。
他卻問我:“還想聽嗎?”
“嗯。她家條件怎麼樣,她病了有錢治嗎?”我嘴上還挺誠實的。不管一開始是不是我想聽,可故事聽到一半戛然而止的感覺肯定是不太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