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樓的大門前掛著天陰教的窮奇旗幡,酒樓建在清幽之處,十分難尋,一點也不像是賣酒的人家。
楊素怔怔地看著飛揚的旗幡,訥聲道,“窮奇幡,莫非這醉仙樓是天陰教的產業?”
臥龍先生神秘一笑,“這裡的老闆在天陰教中的地位還不低,是個十足的大魔頭,你不要招惹他。”
楊素驚出了一身冷汗,他本以為這臥龍先生是個正道修真,沒想到他竟然與天陰教還有勾連,“你跟老闆很熟?”
“兄弟交情,親密得很。”臥龍先生看起來頗為得意,“人生一世,又能有幾個莫逆之交。”
“他是大魔頭,那你……”楊素有些尷尬,他實在摸不透臥龍先生的底細,這人如同神龍一般,藏在雲中,難見首尾。
臥龍先生坦然一笑,“你放心好了,我雖然算不得什麼好人,也絕不是為非作歹的魔道人物,咱們的目標既然是一致的,我就算要坑害你,也會讓你死得其所。”
楊素知道這話裡的含義,自己貿然入局,已然成了別人手中的棋子,他不想成為這顆棋子,偏偏這顆棋子是勝負的關鍵,他如果還想贏,還想破開風雨鎮上的迷局,就得欣然充當這個馬前卒。楊素想明白了這些,喟然長嘆,“你可一點也不含蓄,你覺得我知道了自己在局中扮演的角色之後,還會與你合作麼?”
臥龍先生很認真地望著楊素,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一定會的。你這種自詡正道的修真者,整天想著的都是拯救世界,所以你才會來到我的面前,不是麼?”
楊素沒法否認,在臥龍先生的面前,他就像是一個透明的人,否認也沒有意義。
“我們這種人和你不同,我們沒有大的胸懷,也沒有大的格局,我們的心中裝不下整個世界,活在裡頭的人,數來數去也不會超過一手之數。”臥龍先生突然眼神一凜,眼中的執拗勁令人聳然動容,“但是,我們這種人的執念比你要強烈的多,我們一旦將這屈指可數的少數人裝進了心裡,便決定要用一生去守護他們的命運。”
楊素是個了道的人,他並不認可這樣執著的守護,“為此,你會不惜斷送別人的命運麼?”
“我也不想這樣做,但是到了不得已的時候,我一定會這樣做。”
楊素不再多言,默然跟在臥龍先生的身後,走進了酒樓。臥龍先生的坦誠之言雖令人難以接受,但至少讓楊素知道了自己艱難的處境。這是嚴厲的警示,就像在禁區的門口立著“閒人免入”的銘牌,你若是非要闖進去,後果就要自負了。
楊素是一定要闖進去的,他不會輕易放棄這個機會,古籍上所記載的都是魔族古老的禁術,這些術法一旦出世,必然是一場末世浩劫。他既然已經觸到了這些玄機,就不能坐視不理,這關乎的不是一個人的命運,而是整個族群。
授業恩師少陽子的元神託夢,也是他難以釋懷的心結,所以他一定要走的更遠些,看到更多的東西,用手中的劍,削去所見的不平。
有些事情,自然而然就要去做的,就像萬物生長,日升月落,修仙之人脫去了肉體凡胎,卻逃不脫天道輪迴,就像沒了日月的自然輪替,大地便會化入荒蕪之中,沒了道徒對大道的虔誠追求,宇宙終要陷落永恆黑暗。
醉仙樓上的酒客比意料中還要少。落寞的中年人倚窗而坐,自飲自酌,酒還未入喉,金盃便又重重地拍在桌上,看起來很是煩悶;衣著華麗的貴公子坐在中間最顯眼的位置上,兀自牛飲,面前的酒罈子堆積如山,他卻沒有絲毫醉意,與他同桌飲酒的幾個人都赤條條地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兩人進入酒樓的時候,貴公子停住了酒杯,悠然道,“臥龍先生帶個生人來,倒是稀罕,難得先生大徹大悟。”
臥龍先生領著楊素,大大咧咧地找了個位置坐下,笑道,“他也是山裡人,便是熟人,我雖不才,還不至於墮落到嬉戲紅塵,修道人的風骨,還是留著一些好。”
貴公子頓覺無趣,仰頭飲酒,口中唸叨著,“迂腐,迂腐,這醉仙樓的酒雖好,人卻太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