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明公子,圖紙可曾收好?”到了驛站門口,裴永倫冷不丁問了一句。
“過目不忘。”顧長明很乾脆的來了一句,意思很明確,圖案再複雜也印入腦海,圖紙丟失不妨事的。而且看起來,裕景將軍當初是想把寶物找回來,相同的圖紙沒少繪製出一批。
第二日,諸人在驛站中平靜度過。在黃昏時分,宮中來人送來兩罈好酒,不聲不響的走了。顧長明抬手蓋在酒罈邊的木匣上,嘴角含笑,看起來這杯喜酒是躲不開了。
木匣中裝著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顧長明開啟匣子時,大家看得目瞪口呆,吃不準這又是什麼來頭?
“遼聖宗給我們的封口費。”顧長明大致能夠確定,他在密道中見了蕭錚最後一面,終究還是讓遼聖宗獲知了。
蕭錚明明還知道不少他想得到的訊息,偏偏耍性子不肯說。如此人品,顧長明自然是不屑一而再再而三的詢問,真相總在那裡,若是無人解說,他自信還是能夠解答開來。
只是蕭錚說有人要加害顧長明,半真半假的,顧長明想要完全忽視,心裡的疙瘩已經存留,短時間內想要抹去怕是不能。他在返程的路上,旁敲側擊了裴永倫數次,想從其口中挖掘出一部分。
裴永倫渾然不覺,說的是裕景將軍曾經數次嘆息顧武鐸盛年之下辭官返家,又問顧長明是否有意入仕,既然與將軍有些牽扯干係,將軍或許可以尋機會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
此話招來對面兩位美人的橫鼻子瞪眼,彷彿他從頭到尾都說錯了話。裴永倫大致清楚,在兩位美人眼中,顧長明入仕只看他想不想,哪裡還需要其他人引薦。一番好意成了雞肋,裴永倫自覺無趣,在過後的路程中再不提及此事。
他們每到一處驛站,便有上京的訊息傳來。最先是遼聖宗實現口頭承諾,大婚當日將宋朝三公主晉封為宋貴妃,所居住的茹春宮更名永樂宮,日常用度與皇后一致,不用像宮中其他嬪妃那般需要到皇后面前晨參暮省,省去一切繁複禮數,永樂宮中自成一番小天地。
不知皇后聽到這道聖旨後會是如何的反應,宋貴妃在遼國後宮成為一道特殊的存在,雖然在封號上不如皇后,卻又凌駕於皇后的許可權之上。遼聖宗等於是給了蕭家人最嚴厲的警示。無論皇后數月後誕下的是皇子或者是公主,未必會成為下一任君主。
宋遼兩國太平無事,那麼對於兩國的皇上來說,更需要的是一個身上有兩系血脈的承繼人,不僅是相互的牽制,更是牢不可破的血誓。
“本以為三公主會受委屈,如今看來反而是因禍得福了。”柳竹雪真心為三公主高興,“皇后便是再嫉恨,也不敢再出手了對不對?”
“非但不敢出手,沒準還要多派幾個人保護宋貴妃。”顧長明的心情同樣不錯,“宮內朝中,宋遼兩國多少雙眼睛在看著宋貴妃。但凡出一點點岔子,皇后永遠是第一嫌疑人。遼聖宗算是把負擔全扔給蕭家了。”
再過得數日,再次傳來訊息,遼聖宗在上朝聽閱奏章時,有臣子提及蕭錚所犯之事,引得遼聖宗雷霆大怒,直接罷免了十餘名官員的官職,其中有六人是蕭家的直系。牽一髮而動全身,蕭家的根基嚴重撼動卻無一人敢出頭向皇上求情。
“蕭家出了個敢給遼聖宗下毒,又陷害和親公主的蕭錚,以後數年怕是隻能夾著尾巴做人了。”戴果子從來看蕭錚不順眼,明明知曉要走上不歸路,還要來撩撥他的小竹,實在是該死。
待開封府即在眼前時,遼聖宗又灰蛇草線地抓出一宗謀反大案,牽涉其中的相干人等不下三百餘人,一時之間處斬流放,可謂鐵血政策,絕不姑且一人生死。
顧長明看完裴永倫遞過來的飛鴿傳書,沉默良久。或許這才是蕭錚的真正目的,連撼動蕭家也不過是遼聖宗的障眼法,蕭家犧牲數名子弟,卻為皇上剷除異己,立下豐功,換個角度來說,蕭家自此只會更受恩寵。
“這算不算是一日三變?”裴永倫算是在短短時日中看了一場宮闈大戲,如果說遼聖宗是一片汪洋,那麼蕭家便是水面上的大船,任憑浪頭一個接連一個打過來,時而高點,時而低谷,卻永遠不會覆舟。
那些看不明白道理的,卻被這些浪頭拍死在了海岸邊,永無出頭之日。
這一日,顧長明敲了敲馬車車壁,驚醒日夜兼程,稍作補眠的車中人。
小鳳凰手快,把嚴實的車簾拉開,日光刺得眼睛差點睜不開來,卻能夠清晰見到眼前高聳的城牆,紀律嚴明的守城侍衛,還有城牆上撰寫的兩個大字:開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