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明即便本來不知,聽皇上的口氣也盡數猜測到了:“皇上把人帶到宮中了。”
“朕總在想,一個要做大事的人,不會將所有的秘密都藏在心裡。他不告訴乾兒子,一定也會告訴別人。那麼誰才是他的合夥?”宋仁宗見顧長明臉色沉沉的,“你父親知道這些嗎?”
顧長明心裡咯噔一下,在皇上面前撒謊太需要冒險。父親把出行西夏的功勞拱手相讓,本身已經很見端倪,皇上心思縝密,只要往這方面一想,必然能夠得出答案。
“你們父子不常見面,感情倒是很好。”宋仁宗忽而長嘆一口氣道,“朕想要找個能夠繼位的兒子,還在頭疼腦熱之中。顧愛卿要比朕省心的多。”
顧長明只以為皇上會繼續追問,不想皇上並無此意,話題一轉,倒是顯得輕鬆了些。
“朕既然招你入宮,必然不會再計較那些事情。提刑司和顧武鐸治下的提刑司不是同一個地方。既然零三能夠進去,本身已經很說明問題的存在。要是以後有其他重犯被關押其中,又是極其有危險性的,豈非更加糟糕。”宋仁宗似乎要讓顧長明放下心來,句句語重心長。
顧長明聽到身後有人推門進來,眼角一瞥,正是戴綿山。不知他如何得到皇上的命令,還是正巧在這個時候進來。
“朕曾經問過零三,這些年見不得人見不得光,有沒有其他的未了心願?”宋仁宗抬眼看了眼前的兩人,“零三對朕說了實話,有個兒子在幾歲的時候被人帶走了。當時身負重傷,奄奄一息。他的期冀是那個孩子還活著,零三,你是不是還記得那次長談?”
戴綿山隻字不提,直接跪在原地,一動不動。
“如果戴果子是那個孩子,朕可以赦免他誤闖提刑司之罪。”宋仁宗丟擲的條件太誘人,“至於你進提刑司之後做了什麼,朕可以不管。你是朕的暗衛,權責本來就在他們之上。既然你考慮好了出手的,想必是有你的理由。”
“臣,有罪!”戴綿山聽皇上的語氣更加溫和,心中的忐忑也更明顯。皇上對於孫友祥的案子,埋線已久,等的就是告破之日。他雖然是為了救兒子,多多少少也算是破壞了皇上一部分的計劃。
“雖說自古有人大義滅親,臨到自己的頭上,又有多少人能夠做得到。”宋仁宗忽而一笑道,“朕把話都給你們挑明瞭,怎麼朕看著你們反而不相信朕的話?”
顧長明連帶著只好也跪下了,在這方面,他和戴綿山倒是一條心思。皇上肯定是留了一步狠招在後面,千萬不能以為大事化了,小事化了。
“一個是朕深信不疑的暗衛,一個是沒有官職卻名聲在外的長明公子。”宋仁宗見兩人齊刷刷跪成一條線,本來還要再賣下關子,又感覺與聰明人說話雖然簡便,一點即通。這毫無懸念的發展,也讓人略有挫敗感。
宋仁宗單手揹負在身後,索性起身走向兩人。他眼簾微垂,看著同樣姿態的顧戴兩人。只是顧長明的腰背顯得更筆直挺拔些,而零三算是做暗衛的時日太長,大概不曉得該如何展現出自己的一身傲骨了。
戴綿山感覺到皇上的一隻手搭住了自己的肩膀,雖然力氣不大,猶如千金之鼎,壓得他差點歪了半邊身體,跪不住腳。
“零三,這些年你替朕做的事,都讓朕很滿意。朕不能讓你無後,因此戴果子以往的行徑,算在孫友祥的案卷上吧。孫友祥既然收養了孩子,總應該教好他,這是養不教父之過。”宋仁宗的情緒暗湧層層,“但是朕想讓你們兩個為朕做一件事。”
此話一出,顧戴兩人反而鬆口氣。皇上既然有令,哪怕是的刀山火海的,自然在所不惜。如果說這是要將功抵過的機會,那麼他們更加樂觀其成。
“孫友祥的案子,吳圩肯定是辦不了的。不是朕對他有偏見,提刑司前些年的官聲有多好,開封府中除了包拯,真沒有人能夠比擬了。更何況包拯審的案子,和提刑司的那些相差太遠,在朕的面前不能比擬。現今呢,一個初來乍到的戴果子都能渾水摸魚而入,他萬一不是要救人,而是要刺殺重要人證,怕是早就成功了。”宋仁宗這一次將目光停留在了顧長明的身上,“他到底是怎麼進的提刑司?”
“從屋簷排水的管道而入。”顧長明深知這個答案,幾乎把自己劃在了同謀的位置上。提刑司的排水官道在哪裡,戴果子如何能夠知曉,肯定要一個知根知底的人指點才行。他很快在心裡判斷了一下,要不要把方原生給招供出來?
方原生陷害戴果子在前,於情於理給此人一個制裁是理所當然。顧長明到了這個檔口,反而想要壓制一下,再聽聽皇上接下來會怎麼說。
“實在太像是你支的招,所以朕反而懷疑另外還有其人。”宋仁宗果然也想到了,“你不會送自己的朋友去死,他的武功進了提刑司,十成是死。那個看似要幫他的人又是誰?”
“皇上想要的是我與戴先生聯手把孫友祥的案子給順理清晰,挖出背後更多的同夥,一併交予皇上,統一發落。”顧長明決定不能說,這是一招很快會用到的奇招,用在眼前分明是有些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