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好,朋友們!」
稚嫩的嗓音響起。
門縫被擠大了一點,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孩抱著足球走了進來,揚著大大的笑臉,朝一排排冰櫃招手:「我的曬太陽時間又到了,今天安排的曬太陽活動是踢足球……聽說你們生病了,需要在這裡好好休息,等你們睡醒了,回到三樓,我們再一起說話呀……現在三樓只剩下我一個人了,都沒有朋友一起說話了……」
說著說著,他臉上的笑容掉了下去,露出一些沮喪和迷茫。
「291,你在這裡停留的時間超過了十秒。」
門被推開,一個小半個腦袋都失去血肉,而被金屬骨骼替代著的金髮女人出現,溫柔地注視著小孩,提醒道。
「非常抱歉!」
小孩忙回頭,解釋道:「我只是忽然想到,昨天晚上我最後一個朋友也被送到了這裡,進了那些櫃子裡,就有一點……有一點難過。真的非常抱歉,我不該不守時……」
金髮女人似乎也沒有看見狸花貓。
她牽起小孩的手:「難過是不屬於神明的情緒。你只需要知道,服從安排,努力成為我們期待的模樣,就足夠了。只要這樣,你就可以進入四樓,四樓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他們可以成為你的新朋友。」
「可我還是想和我的舊朋友們一起說話……」小孩低聲道。
金髮女人道:「他們都是失敗品,不值得你過多的關注。好吧,你剛剛進療養院沒多久,不知道這些很正常。等過段時間,進了四樓,你就會更喜歡四樓的新朋友們了。」
小孩沉默了,沒再說話。
太平間的門重新閉合,剛才完全聽不到的腳步聲出現了,隨著兩人的離開也在漸漸遠去。
「真的看不到我,我不是完全真實地存在這裡的……但又能觸碰到物體。」
黎漸川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現狀。
他想了想,小心地鑽出門去,追上了那兩道快要消失的腳步聲。
他有種預感
,剛才那個小孩不簡單,那張還未長開的小臉讓他隱約有種熟悉感,但他又可以肯定,這絕非是寧準。
門外是一段不長的走廊,走廊盡頭是一扇緊緊閉著的金屬大門。
大門右手邊,有樓梯分別延伸向上下。
金髮女人帶著小孩走出大門,來到了建築外的那片寬闊草坪上。
黎漸川緊跟在他們身後,再次確認無論蓋不蓋印章,他在他們眼中都形同空氣,好似完全不存在。
重新走出大門,來到草坪,黎漸川發現外面的大霧竟然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秋日暖陽。四周的林木也變了,變得與加州那片深山的景象相差無幾,不再是小定山的模樣。
黎漸川望了望外面,目光穿透森林的縫隙與幽暗,更遠的地方,似乎被無法探知的漆黑遮蔽,感知不到。
他沒有貿然跳出去,而是選擇在一處花壇蹲下,觀察眼前的情況。
草坪上,小孩興高采烈地踢著足球,在陽光下揮灑汗水。金髮女人站在不遠處,望著小孩的身影,臉上的溫柔笑容彷彿被印刻上去得一樣,紋絲不變,僵硬空洞。
日頭漸漸下落。
小孩踢球累了,挪到花壇邊一屁股坐下,一邊從口袋裡掏出溼巾擦手,一邊好奇地轉動著眼珠,左看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