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等春歸和兩位舅母一同去了內苑,李公到底還是把他的一番腹稿想法坦然相告,因為其中一件事關係甚大,蘭庭邀請李公往議事廳,打算召集眾多僚客一同商量,而今他的身邊,孫寧和尹寄餘可謂左膀右臂,另外的幾位才幹雖說比兩位稍有不及,不過都是經過仔細甄選的心腹,至少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待眾人陸續落座,湯回卻入內稟報華霄霽求見。
尹寄餘先就有些“齜牙裂嘴”,足見從京城來金陵的這一程路,兩人之間經過了多少不那麼和諧的“碰撞”。
蘭庭還沒交待湯回如何呢,華霄霽便闖了進來。
“自來了金陵,趙副使便將小人撇於邊室,大事小情無一交辦,也就罷了,今日副使召集眾僚屬議事,竟也獨獨漏下了小人,趙副使既然不信小人忠志,還望直言,小人還是那句話,既難為趙門僚屬,便當為趙門僕從,請趙副使與小人簽訂賣身契,小人也好安心為趙副使執帚奉茶。”
說著就真挽起袖子來,搶了另一個小廝的活計,提著茶壺就要挨個斟滿杯盞。
李公還不知道蘭庭和華霄霽間的“恩怨情仇”,錯愕得直瞪眼。
尹寄餘長嘆一聲,給了“趙小弟”同情不已的一瞥。
“華先生快莫如此。”蘭庭也甚無奈,看了湯回一眼,湯回才連忙去奪華霄霽手裡的茶壺。
“華先生是怎麼知道庭於此時,召集諸位議事?
”蘭庭先問。
緊跟著他就看見議事廳外,有一人探頭張望,這當然不是什麼窺刺的耳目,是李大舅的次子李司,他接觸到蘭庭的目光,訕訕便站過來幾步,立在門檻外。
李牧及李司原本是雙生子,只差了一個時辰先後落地,不過哥兩個無論是相貌和還是性情都有差異,一個隨父一個隨母,李司不比兄長闊朗,更加的溫文爾雅,又不知為何對蘭庭心存敬畏,在表妹夫面前十分拘束,話都不敢多說,但蘭庭卻知道他其實在太師府時,就和華霽霄一見如故。
大抵是李司偏好文才,奈何因為祖父獲罪一家遭至流刑,年幼時就斷絕了仕進科舉的念想,但到底因為耳濡目染,遠在鐵嶺衛時都不曾荒疏了文課,所以對於生員文人有種天然的親近,他視華霄霽,亦師亦友。
李公此時也看清了在外窺望者原來是自家孫兒,眉頭微微蹙起。
到如今,李司其實也並非完全沒有入仕的希望,但他是真不希望更多子孫再涉宦途了,尤其是文宦之道,所以明知李司不願也不適合從商,但他仍然決意讓李司幫佐長孫李牧,想著日後,有李牧掌家,李司總不至於缺衣短食,但這孩子,雖性情文靜,到底還是參合進來這些朝堂的爭鬥。
原來李司今日聽說蘭庭邀祖父,召集趙門眾僚屬商議要事,他也頗為好奇什麼事務竟與自家相關,所以想著先去華霄霽的住處候著,等華霄霽回來打聽打聽,沒想到華霄霽卻根本不知召集之說,李司反而說漏了嘴,華霄霽就急匆匆的趕來,李司攔勸不住又擔心好友被怪罪,才相跟著來。
倒是解釋清楚了華霄霽為何“擅闖公堂”。
要說來蘭庭對華霄霽的品行還是不存戒防的,只不過認為他根本不適合權術紛爭,而今情勢,己方又免不得行權爭之事,與其廢時廢力和華霄霽辯析,莫如干脆讓他遠離更加妥當,怎知這個書呆子卻一門心思要盡僚屬之責,這已經是他第二回表示若不能為佐屬便行僕役之事報恩的決心了。
而今日之事,雖關係重大,倒也並非隱密,可以容華霄霽耳聞,只不過他的意見嘛……就當真不必考慮了。
因為蘭庭猜也能猜到華霄霽聽聞後,會如何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