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螺山下,也就分佈著鎮集村市,漸漸也有達官貴族在這左近修建莊園為遊憩居處,如紅螺湖側的某間,便是這樣的莊園,不過莊園卻幾經易主,若不追察官衙檔記,四周的百姓是說不清這處莊園的主人究竟是誰了。
要說來這處莊園,卻也閒置了好些年頭,最近才有人居住在內,但出出入入看上去皆為僕役,無人見過主人的面。
傍晚時分,顧濟滄才被允許在莊園內散步,但也僅只在關禁他的小院裡散步而已,觸目都是高聳無趣的院牆,讓他根本無法判斷自己現今身在何處,只曉得大抵已到京畿,彷彿某處佛觀左近,因為他日日聽見禪鐘聲響。
他心裡極其的焦灼。
女兒應該還在人世,似乎而今的身份並不普通,否則這些人也不會逼迫他寫下那封書信,顧濟滄不是沒想過自盡,可他心藏著一件甚大的機密,若不嘗試揭發,著實是意難平,且他就算身死,況怕對方也有其餘的詭計不
利春歸,這些都讓他一時難以下定決心,但望著,送出的書信能真正讓春歸心生警覺,不至於以身犯險,但能想到辦法將他營救出這處莊園。
他心中所藏的那樁機密,也許涉及的是社稷國祚,關係的是天下興亡,他雖無能,可也當竭力一試平息禍患殃亂。
兩日,還有兩日而已。
顧濟滄不由想起多年未見的妻女,記憶從來沒有讓她們的容顏黯然失色,也不知他突然不知所蹤,妻女受到了多少險難逼迫,她們應當安好吧,一定要安好。
他想她妻子的性情,原本便不重財利,家裡沒了他這頂樑柱,族長定會逼迫妻子過繼嗣子,吞剝他的家產,可錢財本是身外之物,妻子放得下,或許還能保得母女平安。
他的春丫,那孩子早已及笄了,而今人在京城,應當是外嫁,或許還是嫁入高門,這些不要緊,要緊的是那孩子平平安安長大,也終於有了歸宿,不知春丫有沒有孩兒,他是不是已經當了外祖父呢?也不知,他和妻女還有無再見的幸運。
無論如何,春歸一定能看察他信中的暗語,知道沽水之約是個圈套,春歸一個婦道人家,怕是連出門都不易,應當不會再涉險,所以最壞的結果,也無非是他白廢一場心機,歷經艱難想方設法的回國,到底還是免不得橫死罷了。
可萬一呢,萬一他還有生機呢?
想到和女兒團聚之日,想到說不定多了個稚子脆生生的喚他外祖父,顧濟滄便覺心跳又急又快,他是真的真的,太過思念他的妻女了,這些年身處海外孤島,魂牽夢縈卻只有故土和親人,但憑著這股思念才熬過了數載寒暑,不再見妻女一面,他真是縱死難以瞑目。
他幾乎都已經淡忘了仇人的容顏,但仍清楚記得女兒的笑臉,蹲在他身邊,看他親手用香樟木雕成一隻小羊,還不待配淬上漆,便捧著愛不釋手的模樣。
父女兩還約好了要一同舉杯邀月,但他錯過了女兒及笄禮,還未及能和女兒飲談呢。
他的小羊羔,而今是真長成大姑娘了,怕是沒有他庇護的這些年,也遭受了不少委屈,可相信他的小羊羔仍然是那個樂觀豁達的孩子,一定要是這樣。
“行了,行了,快些進屋子去,別在這兒瞎逛悠,你倒是填飽了肚子,爺幾個還飢腸轆轆呢。”
粗魯的看衛,猛推了一把他的肩膀。
顧濟滄知道自己是不得不進“牢籠”了。
他聽見門外落鎖的聲音,並不嘗試去推窗扉,他知道窗扉是沒法子推開的。
屋子裡還是那樣昏暗,顧濟滄長長嘆了口氣。
無事可作的他,只能躺在床上盯著帳頂發呆,直到夜色浸黑了窗紙,又直到視線適應了昏黯,借那一點朦朦的月色,看清桌椅隱約的輪廓。
他沒有一點睡意。
寂靜中,耳朵卻是靈敏的,他能夠聽見遠遠傳來的,看衛們酒興正酣猜拳的叫嚷。
又彷彿突然之間聽見了不尋常的響動。
顧濟滄一個鯉魚打挺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