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從來都是清楚皇上對於太孫的寄重吧?皇后娘娘因著光宗朝時的舊事,難免憂慮,可娘娘其實心知肚明今上仁厚,更因孝德太子早逝而痛心不已,太孫乃故太子唯一子嗣,皇上一直便相信太孫能夠繼承父祖志願,中興盛世。娘娘正是堅信儲位穩固,才至於放縱本家父兄野心益大,在娘娘看來,太孫日後坐擁天下,高家理當權頃朝野,那麼預先籠絡黨徒擴充權勢哪裡算是罪過,但娘娘這樣的想法著實荒謬,要知君君臣臣,如今太孫仍只是儲君而已,必須服從君父,更何況高瓊父子竟然膽敢蓄養死士意圖不軌?”
春歸又再收攏了指掌,緊緊掐著高氏的手腕:“娘娘因高瓊父子伏法而怨恨臣婦,欲將臣婦致之死地,但臣婦卻是獲聖令詔入內廷,且太孫殿下也是當眾聲稱娘娘面見臣婦並無惡意,倘若臣婦今日在慈慶宮中遭遇不測,非但娘娘必當謀害命婦之罪,太孫殿下必也不能獨善其身,臨到頭來豈不會讓意圖儲位者坐收漁翁之利?還請娘娘千萬顧及殿下安危,勿因一時糊塗而禍及太孫。”
高氏那兩條秀氣的眉毛挑高几近就要“展翅而飛”,奮力甩著胳膊,奈何雖長著副蛇蠍心腸卻因多年以來的四肢不勤實在無能擺脫扼制,眼看著這麼多宮人果然因為春歸的話更加猶豫不決,她那心腹僕婦卻像是被一搡閃了腰,只佇在那裡“噝噝”的直吸涼氣,高氏自然越發的惱恨:“賤人,你和趙蘭庭串通秦詢夫婦及董賊謗害本宮父兄,竟還口口聲聲是替太孫著想,你休想挑撥本宮與太孫母子之間骨肉之情!”
春歸暗忖:我家大爺認真厲害,料到經南臺子虛庵數月幽禁,沈皇后已經將太子妃從前的心腹多半剪除,如今慈慶宮裡的宦官宮婢不僅有沈皇后的耳目,便是不對沈皇后言聽計從的,也多為太孫的忠僕,儲君如今的處境可更非從前,這些人哪裡還敢為所欲為,且高氏今日攔截我來慈慶宮,背後計劃絕對不會如此簡單,任往復之流雖說是受他人指使想對太孫不利,可真要縱著高氏妄為,整個慈慶宮上至太孫下至屬臣可都得陪葬!
任往復圖的是富貴,若項上人頭不保,還怎麼享受勝利果實?
且今日太孫的言行,實在已經不像從前對高氏言聽計從的時候了!
春歸於是胸有成竹。
“太子妃與太孫為母子,皇后娘娘與太孫更是祖孫,太孫更乃國之儲君,外子與臣婦怎敢有違忠孝大道?還請娘娘千萬三思……”
高氏冷笑,她也不再枉廢力氣掙扎了,突然便像冷靜下來:“誰不知道趙蘭庭和秦詢自來交好,秦詢娶了董氏,董氏之母易氏認了你為義女,你們夫婦兩個哪裡還會忠於儲君?秦詢必定意圖奪儲,否則當初怎會與你一唱一合,陷謗我高門子弟意圖奸/辱董氏不遂!”
“娘娘認定的死仇,看來並非臣婦?”春歸沒有為周王辯護,因為殊無意義,高氏決然不會相
信周王無意儲位的說法不提,便是連沈皇后,如今也對周王頗為忌防,更不提弘復帝在賜婚周王與晉國公府之後,不是也開始削弱晉國公的職權,弘復帝想的是有備無患,並不至於斷定周王亦有奪儲之心,但沈皇后和高氏顯然不會認為弘復帝僅僅只是有備無患而已。
“你不過區區官眷,賤命一條,你一人之死怎能平息我滿門遇害之恨?!”高氏咬牙說道,她那雙黑多白少的眼睛,現下更是漲血,看著倒像黑眼仁直接被鑲嵌在了燒紅的烙鐵裡。
“臣婦猜測,娘娘已然遣人分別通知周王、周王妃及外子?”春歸也很冷靜。
“自然是要把你們一網打盡!”
“娘娘認為殿下在慈慶宮中害殺自己的王叔與叔母,害殺朝廷命官,還能毫髮無傷穩倨儲位?”
“皇上根本無意廢儲!”太子妃總算吐露了自己的心聲:“皇上若真對秦詢沒有猜忌,怎會提拔韓世貞為兵部左侍郎牽掣董渭職權?韓世貞雖為鄭秀舉薦,可韓家乃英國公府姻親,程決一貫無涉黨爭!皇上既已然對秦詢生疑,便是秦詢死在慈慶宮,難不成皇上還會為了他改變決意下令廢儲?!秦詢都是如此下場,更何況董氏,更何況趙蘭庭和你夫婦二人!”
“皇上縱然器重太孫,可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又怎能容忍太孫害殺親長及命官的罪行?!娘娘,莫說周王貴為皇子宗親,便是外子及臣婦,倘若於慈慶宮受害殞命,太孫殿下也必會遭受無視國法禮律的彈劾!今上勵精圖治,察處貪賄肅清官場,為的就是還江山社稷清明,中興盛世,儲君若被坐實目無法紀,皇上的政令還如何能夠推行天下?太孫雖為儲君,卻也萬萬沒有私/處王叔及命官的許可權。”
“我自然不會讓殿下承擔誹議。”高氏照舊冷笑,環顧呆若木雞的眾人:“還不把這狂妄惡毒的賤婦押下!”
宮人們便又有了一邊瑟瑟發抖著一邊圍困上前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