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入宮春歸已經早有準備會面臨危險,不過當轎子被喊停的時候她仍然一陣緊張,不由握緊了拳頭。
她聽見女轎伕在回應:“是顧宜人,奉惠妃召見入宮。”
“我等的就是顧宜人。”一個跋扈的聲音。
春歸不覺陌生,她記得這聲音屬於太孫。
拳頭越發握緊了,卻是籲出口氣來。
果然太子妃只能安排太孫親自前來截道,才可以保證將她順利截往慈慶宮。
她家的趙大爺仍然維持著料事如神的水準!
宮中的女轎伕多為在宛平縣一帶挑選的健壯婦人,能幹此類體力活的,也多數出身貧寒之家,絕無可能是富貴門第,選為女轎伕雖說有一定好處,比如家裡可以免除賦稅,家中男丁也可免除官府役差,又還能賺上一筆月俸幫補生計,然則這些女轎伕仍然是處於宮廷僕役的底層,她們沒有底氣拒絕宮中任何一個貴主的指令,更何況是一國儲君親自施令。
換而言之就算是太子妃來截道,女轎伕也只能聽從,不過太子妃眼下尚在慈慶宮“養病”,這也是委婉的禁令,只不過禁足的地方從南臺換成東宮而已,春歸入內廷走的是皇城北門,不需要經過慈慶宮,這樣一來太子妃就無法親自出面截道了,指使一個宮人內臣的就眼前情勢雖說足以震懾女轎伕,但春歸作為宜人完全可找藉口推脫,不能擔保能夠截道成功,畢竟若是為此爭執起來,極大可能驚動沿途的宮衛,他們可不是宮人內臣足夠懾服的,所以只能是太孫出馬,才能馬到成功。
春歸併沒有立時質疑。
她沉默不語,任由軟轎改道,直到聽動靜已經抵達慈慶宮的側門,方才一掀轎簾直接腳踏實地。
春歸也總算見到了太孫。
少年不過是和趙小五蘭舫一般高矮,瘦削的面頰,眼瞼上壓著兩道頗顯濃長的烏眉,似乎完全沒有預料春歸竟然能夠十分順暢的一步搶出,且站得穩穩當當,驚奇的略把眼睛瞪大,待視線往下,“檢閱”得顧宜人竟然是一雙“天足”,眉梢一連幾晃。
春歸也飛快的“檢閱”得太孫臉上果然不見秦姓皇族徽標一般的硃砂痣。
難怪那將樊大滅口的死士要杜撰太孫乃是太子妃與桑株洲亂/倫所生並非天家血脈了,大抵也是因為太孫那顆“徽標”沒有長在顯眼之處,認為這謠言一旦散佈,那些不知就裡的市井閒漢便會信以為真,這當然不足夠坐實太子妃與異母兄長的姦情,不過卻大大有損太孫繼位的正統——要說來其實過世的孝德太子臉上也不見徽標,而是長在左耳垂之背面,不過市井閒漢有幾個知道此一隱情?他們沒見過太孫更沒見過先太子,不知父子之間一模一樣的胎記,他們只會聽信謠言——太孫面上無痣,大有可能奸生。
一國儲君的血統受疑,雖然是無稽之談,但也可能授予心懷不軌者犯上作亂的旗號,足夠讓弘復帝傷腦筋。
不過因為蘭庭和陶嘯深處治得當,未使呂鑑的證供洩露,挫毀了背
後指使的此一陰謀。
太子妃雖然惡戾,但並未犯下與異母兄長亂/倫混濁天家血統的罪行,蘭庭不屑將計就計,靠著謗毀女子清譽達成易儲目的,他現今如果願意採取此流伎倆,當初便不會拒絕生母以死相逼,而會受脅於生母謗害沈夫人了。
此時此境,春歸也自然不可能盯著太孫一直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