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副使這是要強人所難?”婁藏也笑。
“婁公難道甘願被張家罪案牽連?婁公可與張況岜為姻親。”
婁鈺聽這話,便沉不住氣了:“罪不及出嫁女,且不過是小人的堂弟娶了張家庶女為妻,趙副使便因此誅連婁氏滿門,也怕有違朝廷律法吧?”
“我已經察實婁公之侄與張氏女本是兩小無猜、情投意合,所以心中疑惑,要是真如眾所周知那般,婁、張兩門來往從不親密,敢問一個是婁家子侄,一個是張家閨秀,兩小無猜又從何談起?”
婁鈺目瞪口呆,還是婁藏神色不改:“原本婁某與張況岜卻有些私交,一度甚至還有生意上的往來,所以婁某之侄與張家閨秀勉強也算得青梅竹馬,不過後來婁某因與張況岜理念相違,又不能說服彼此,漸漸就斷了交情,只是不能因為長輩的不合,便將情投意合的小兒女生生拆散,所以仍然作了親家,倘若朝廷一定要誅連……婁某無奈,也只能說服侄兒休妻,又或者是把侄兒乾脆除族。”
“那麼令郎的次子呢?婁公也打算將令孫除族?”蘭庭挑眉:“不對,應該說得將令孫交給錦衣衛,否則婁公難逃誅連。”
婁藏終於冷了神色。
婁鈺幾乎暴跳如雷:“趙副使這話何意?”
“婁公令孫名喚和湛的孩童,說是五年前乃婁大郎夫妻在寧波府所生,事實上婁公的長媳五年前並未懷胎,又怎會生子?五年之前,張況岜的二兒子張洇洋,他的妻子分娩,生下一個男嬰,但不久後就夭折了……婁公,令孫是張況岜託付給你的吧,婁公應當清楚,這並不需要真憑實據,因為張況岜犯的可是謀逆大罪!婁公若然不認,試問令郎伉儷受不受得住錦衣衛的刑問?”
婁鈺正要反駁,婁藏已經舉起手臂阻止了他再作無謂的爭執:“你媳婦把湛哥兒視如親出,我們不能再讓你媳婦受罪,且趙副使今日既然親自來問,便是根本不想為難婦孺。”
“我相信婁公並沒有參涉謀逆大罪,否則張況岜也不敢把孫兒託付給婁公,張況岜雖是罪有應得,但那孩童既然是出生不久便送離了張家,是被婁家照顧,不應被張家誅連,如果婁公答應了趙某的提議,我也可以就當這事從來沒有發覺。”蘭庭道。
“好,婁某答應趙副使,聽憑周王殿下驅使。”
“婁公與張況岜的情誼,還真不普通。”
“況岜此人雖說有違仁德,且對權利二字過於貪圖,不過他從前又的確是重情重義,婁某若無況岜關照,婁家便沒有今日,可惜婁某無法勸服好友,眼看他的慾望膨脹……”婁藏長嘆一聲:“我的確因為理念之別,一度與況岜疏遠,我並不知他盜運鐵礦,但從一開始我就認定他爭取官派開礦殊為不智,風險太高,爭執了許多次,幾乎斷交。但五年前,況岜託孤,他只告訴婁某,若成,張家必然飛黃騰達,若敗,則是滿門遭誅!況岜跪地託孤,為的是以防萬一,希望若然一敗塗地,婁某還能替他保全一脈香火,婁某答應了他。”
“我今日要脅婁公,並不是為一己私利或只因權爭,自然也不會逼迫婁公行有違律法之罪,只是希望婁公能為臨安商賈表率,贊行善政,我雖非君子,不過言出必行,令孫從此只為婁門子弟,與張姓毫不相干。”
“婁某,也確然是將和湛當作親骨肉,多謝趙副使成全。”
蘭庭既然已經達償所願,便欲告辭,但婁藏卻又提出疑問:“難道趙副使真是僅憑蛛絲馬跡,便料到況岜曾經託孤?”
“當然不是。”蘭庭也願意坦誠相告:“我第一次接觸張洇渡,張洇渡分明不疑我的身份,甚至與我相談甚歡大有結交的想法,只是我當真登門拜訪,卻被張洇渡拒之門外了,那時連龔員外都不知道我的身份,張洇渡為何心生防範呢?所以我料到,婁公雖與張況岜表面上疏遠,實則仍有來往,我的身份是婁公先透露給了張況岜,張況岜才提醒張洇渡提防著我。”
婁藏嘆息:“趙副使當真是……料事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