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間著實忙亂,且讓弘復帝大感心力交瘁。
他的嫡子秦諍病故,亡子之痛未復,又不得不憂慮儲位懸空,更兼還有逆王叛亂,他雖已然坐上了這九五至尊之位,天下卻不曾變得太平安定。
朱氏,是他根本不能顧及的人,當皇后悲憤不已痛訴朱氏如何狂悖張狂時,他甚至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朱氏是誰。
重懲不饒的話已經說了出口,還是經高得宜提醒,才恍然大悟朱氏竟然是趙太師的長媳。
真沒想到事隔多年,原本是塵埃落定的事竟然再有反轉。
弘復帝看著惠妃的嘴巴一開一合,當真有種置身南柯一夢的錯覺。
“皇后想要將計就計,妾身又想抓緊當年的時機達成摯願,所以與皇后一拍即合,但那時妾身就為皇上憤憤不平,皇后為了讓太孫得儲,可是連皇上都敢利用,皇后甚至根本不在意妾身會否贏獲皇上的寵愛,皇后看重的只有太孫,所以當皇后意識到妾身意欲將她取而代之,意識到妾身打算不利太孫的時候,方才如臨大敵,開始將妾身視為眼釘肉刺。”
弘復帝忍不住回憶往事,發覺彷彿的確正如惠妃所言。
“妾身對皇上心生傾慕,並非是因皇上乃天下至尊,是因妾身心折於皇上雖然長久以來身處險境,卻始終不忘社稷蒼生的胸襟抱負,所以妾身從來期望的不是寵冠後宮,妾身的志願,是能相助皇上達成志向!當妾身意識到太孫雖為故太子骨肉,卻為皇后、太子妃教唆,根本無望繼承皇上的志向時,妾身難捺憂慮,妾身以為皇上若真要達成中興盛世的志向,就不能將天下社稷託付給太孫。”
“你以為只有你和諍兒,朕只能把天下託付給你們母子二人,才算合情嗎?”弘復帝大覺荒唐。
“妾身原本想提醒皇上君國已生病瘡,但妾身不過略行試探,皇上便動疑了,妾身還想相佐於皇上,所以無法坦言,皇上可以認為妾身愚狂,甚至可以厭恨妾身,妾身自知身犯死罪,但妾身必須說明,妾身為的當真不是私慾,且這麼多年來,所有運謀都是妾身行計,其實父親他是逼於無奈,畢竟當諍兒出生後,父親已經不能安於自保,父親又不能阻止妾身的計劃,因安陸侯府與妾身乃生死攸共,所以父親也只能輔助妾身。”
“你是想
為安陸侯求條活路。”弘復帝沒有被惠妃的“坦白”迷惑。
“確然是妾身連累了父兄,連累了安陸侯府,甚至……連累了諍兒。”惠妃叩首:“妾身的確是為父兄,為諍兒求條活路,人之將死其言亦善,妾身懇請皇上給予妾身,最後一次信任。”
罪責難逃,但她必須為兒子求得一線生機,但還不能是鳳陽高牆之內的苟且偷生,只要父親還活著,安陸侯府沒像高家一樣遭受一蹶不振滅頂之災,諍兒日後就還有希望能夠反敗為勝!
就用她的死,把太孫一併拖下泥沼吧。
“皇上乃聖明之君,難道直到此時還沒看清,就算沒有妾身設計蠱惑,太孫也實在難當大任?皇上若然堅持讓聖德太后掌制軍權,太孫就必會弒害親長,可要若皇上撤除密旨,不也著實不放心將天下社稷完全交託給太孫?諍兒還小,皇上也許不信諍兒能夠難當大任,但皇上應當信得過聖德太后吧?那麼皇上何不立周王為儲?”
“放肆!”弘復帝勃然大怒:“到此地步你竟然還敢妄言政事?!”
惠妃暗自冷笑:看來王太后一番苦心籌劃,弘復帝卻也沒想著把儲位交給周王呢,不過王氏必然能夠知曉今日長樂宮中我與弘復帝的對話,我已不成威脅,且安陸侯府日後還有可能成為周王的臂助,王氏應當能容父兄及諍兒一條活路。
雖情勢艱難,尚有日後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