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證拿來與否倒不要緊,因為接下來的人證才是重要的。
蘭庭慢條斯理的開了口:“遠二叔。”
被家主點名的趙遠城險些沒有高呼一聲“在”字,他是三老太爺的庶子,在城字一輩人中是頂不要緊的存在,鮮少參加軒翥堂的族議,縱然參加也是個擺設,從不曾在如此重要的集議上發聲張口,更覺今日這接二連三的風波無論哪一樁都和他毫無關係,哪曾想突然被家主點名,頭皮一下子都抓緊了。
忽地一下站得筆直。
三老太爺極其嫌棄自己這個庶子一把年紀了仍不沉穩,閉著眼睛從鼻孔噴一聲氣,下定決心今日回家就把三兒子的書房鎖了,寒窗苦讀二十年,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考中個舉人,別說再難寸進,即便運氣好取中進士,這尿性也無法在官場上混出成就,指不定還會惹出禍事來,還是安生些好。
“遠二叔今日為何專找三叔父斗酒?”蘭庭問。
趙遠城結結巴巴答道:“不為何,不是因著今日除夕節圖個熱鬧喜慶麼……”
他不知道家主為何有此一問,三老太爺心中卻是一沉,忙睜開眼睛一聲重喝:“個糊塗東西,還不如實交待,再圖熱鬧喜慶也沒得專找著清城斗酒的說法,連你老子都還沒喝到你的敬酒呢。”
“是,是。”趙遠城也是當爹的人了,可就怕他家老子,被這一喝終於老老實實答道:“我不是想謀個監生麼,求到了洲二哥身上,洲二哥提醒我清三弟如今正在國子監供職,讓我趁著今日合歡宴多敬清三弟幾杯酒,再開口說這請求。”哪知趙清城這麼不經喝,他還沒來得及把請求說出來,就把人給灌醉了。
三老太爺氣得天靈蓋都發燙,冷冰冰的盯著趙洲城:“我家遠城老實,鬥不過洲城你的心眼兒,沒想到你是另懷用意,活該他被你利用。”
趙洲城見三老太爺因此一句挑撥竟就衝他開火,又急又怒:“就算遠城是聽了我的話才找三弟飲酒,我也確然是為了讓三弟幫他謀個監生的空缺,蘭庭你憑此就想證實我有意陷謗四弟,如何算是理斷黑白!”
“二叔父,今日文汲樓上不僅僅只有白鷺在,二弟也在,二叔父可還想聽二弟的證辭。”
“什麼?!”驚撥出聲是彭夫人,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蘭臺竟然也在文汲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老太太滿頭霧水,看看彭夫人又看看蘭庭,方才意識到這其中恐怕另有名堂。
“麻煩九叔,請二弟入內。”蘭庭發號施令。
趙蘭臺邁著沉重的步伐進來,行禮後垂頭立在堂中,他實在無顏面對這麼多的親長,因為他有這樣一對寡廉鮮恥的父母,但他知道自己必須證明三叔母和四叔父的清白,才能代父母略微贖過,只有這樣他和弟弟還有望能夠堂堂正正的做人。
“父親,兒子剛才一直在文汲樓,兒子聽得清清楚楚,三叔母和四叔父並沒有說過任何逾禮的話,兩位是因他人設計才會來文汲樓,尤其四叔父,親口說明是因父親叮囑有要事相商,且父親聲稱還要應酬二叔公,四叔父才會先來一步文汲樓。”
二老太爺恍然大悟:“我說今日老二怎麼扯著我天南地北一通胡扯,感情在你計劃中,原本還打算利用我這老
頭子當你的人證?”
“有臺哥兒這說法,足證婢女白鷺早前是在血口噴人!”三老太爺因為自家兒子被趙洲城利用,一口怒火還未消散:“一介婢女膽敢謗害主家,背後必定有人指使,倘若你不如實招供,軒翥堂家規雖不許打殺奴婢,犯下此等惡罪,也自然可以將你送官法辦了!”
白鷺原本隸屬東廠,倘若被送官法辦,雖不懼當真被官府處刑,可卻會被上司追究失職之咎,這可比官府的刑責要嚴重多了,她可萬萬不敢冒此風險,而今也只能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