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馮莨琦和石德芳兩人,我一時還顧不上姓趙的小子,他倒送上門來自取其辱了?!連中三元就不知幾斤幾兩天高低厚,我今天就代替他的父祖教訓教訓晚輩後生。”
話雖如此,但堂堂宋國公當然不能紆尊降貴親自出面去喝斥在他看來還是乳臭未乾的小兒,甚至於都覺得區區一個從六品的修撰都不值當公爵子弟出面教訓,目中無人的宋國公決定指派一個管家給這下馬威就已經足夠了。
這管家也姓高呢,雖則是個下人,但被賜以公爵同姓一點來說臉就比別人要大。
蘭庭原本可以不來宋國公府,因為他料定雖則是帶著眉半截這麼個人證,高世子也不可能承認樊二就是他家奴僕,施世叔此行必定一無所獲,但蘭庭一來不放心只讓看上去不怎麼通人情世故的施世叔和高世子過招,再者他也有心把事情鬧大——憑著宋國公的囂張氣焰,必定仍為任往復名落二甲打抱不平,更別提因為這事宋國公還承擔著舞蔽未遂的誹議,可不等著機會想要折辱他,今日他送上門來,宋國公哪肯錯過?
施世叔做為前來問案的推官卻被宋國公府的僕從拒之門外,只丟下一句“等著吧”就是好半天沒有動靜,他倒也並沒有怒髮衝冠,只微微蹙著眉頭不斷地在國公府的街門前來回踱步,蘭庭還一邊聽他在喃喃自語:“就算樊二是宋國公府的下人,又哪裡來的三百兩白銀呢?難道是盜竊了主家的錢銀?可就算真是這樣,且被宋國公察覺,也沒道理去殺樊大一家吧?”
蘭庭扭頭去看眉半截,這私牙雖被迫跟來認人,不過可沒膽子直往高府的街門跟前湊,聳肩駝背的站在十多步開外,骨碌碌的眼珠子還直瞅著吏役,一副趁人不備就打算開溜的模樣,實在是不像長著受人指使才冤枉宋國公的熊心豹子膽。
他剛剛把頭扭回來,就聽見開門的聲音,又見一腳跨出的是個身著寶相花暗紋松柏綠地直裰的中年男子,面生,蘭庭確定他從未見過。
“哪位是趙修撰?”高管家站穩了腳,先不搭理公務在身的施推官,很有技巧的先衝蘭庭發難。
“我是,敢問你是何人?”蘭庭既是有意激怒,自然少了謙辭客套,且對方儼然一派挑釁無禮的架勢,他也犯不著謙辭客套。
“我是高府管家,奉主人之令,前來訓誡趙修撰幾句。”高管家昂首挺胸,鼻孔撩天:“趙修撰雖是新近授職,且不過從六品的職階,所以不熟悉朝政職務,但總歸是趙太師的子孫,耳濡目染也該聽說過翰林院修撰的權務吧,修撰又不是刑事官員,竟跑來國公府問案,豈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難不成趙修撰自恃三元及第,竟敢不把太孫、太子妃放在眼裡,把宋國公府看成了任由消遣的地界兒,胡謅一個幌子就能蹬鼻子上臉的欺辱了!”
蘭庭縱然已有了準備,卻依然沒想到宋國公竟然放出這麼一隻瘋狗,他可不想和瘋狗講道理,只轉身對已經聽呆了的施世叔道:“看來宋國公確然已經聽稟了大人是來問案,只不過不情願配合,問案的事雖非蘭庭職務,不過做為見證人之一,倘若施大人打算上諫請令,蘭庭願意附呈證辭。”
這話其實也算回應了高管家,我不是來問案的,只是作為見證之一前來配合問案,有什麼規定翰林院的修撰就不能配合問案了?
雲淡風清的便給宋國公扣上頂拒絕問案的帽子,其實王公勳貴,固然有一定特權可以拒絕盤察,但辦案官員同樣有權上諫申訴,就看朝廷及皇帝怎麼判決了,已經一腦門官司的宋國公都不怕再惹物議,趙修撰就更不怕附證呈辭了。
高管家一聽這話,頓時火冒三丈:“姓趙的,就憑你也敢詆譭宋國公?!”
蘭庭照樣只衝終於回過神來眉心緊蹙的施世叔道:“庭乃天子門生,不敢有辱斯文與僕從下人爭辯,不過也請施大人替庭做個見證,宋國公無端驅使惡奴罵辱朝廷命官,庭若忍辱不訴,豈非使聖上及朝堂蒙羞,故而只能遞訴狀上告大理寺,追究宋國公無端折辱之責。”
施世叔又沒來得及回應,便聽那高管家叫囂道:“姓施的,你要是膽敢連同姓趙的一齊詆譭國公爺,就休怪我不念你確是執行公務,你們等著和姓馮的一個下場!”
施世叔終於也被激怒了:“詆譭?本官因為柴胡鋪滅門要案,前來宋國公府問案,宋國公非但不配合,還放豪奴進行威脅辱罵,宋國公視國法朝綱為何物?逕勿,我原本還不信宋國公何至於對平民百姓痛下殺手,如今親眼目睹,宋國公若非做賊心虛,緣何公然威脅?!走,我先陪你去大理寺衙門,請大理寺卿主持公道究辦這個豪奴,再然後咱們兩一齊上諫請令,樊大雖為白身平民,可一家四口慘遭滅門,宋國公有重大嫌疑,就不信皇上及諸位閣老能容宋國公這等惡行!”
說著話就拉蘭庭一轉身,哪曾想又聽高管家一聲重喝:“攔住這兩個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