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當年宋國公府高家尚且未被弘復帝疑厭,沈皇后何來那樣的杞人憂天?
要若沈皇后真是這樣求全的性情,當初也不會縱容太子妃驕狂跋扈且把控太孫與沈家離心,就更不會眼看著萬氏雖然獲斥遇貶,齊王及其母族還公然擴充羽翼威脅儲位。
“最關鍵的是,老太爺早已疏離江家,甚至一度連內宅中饋都交給庶祖母掌理,沈皇后既然在太師府安插了耳目,不至於連這點事實都看不透,就算要繼續籠絡太師府,也不會選擇舉薦江氏女的方式。”
沈皇后這樣做的結果是,讓老太爺心生疑備,更加疏遠姻親安陸侯府不說,甚至在臨終之前直接將家主之位交給了蘭庭,因為老太爺心裡明白,趙江城、趙洲城此二嫡子愚孝,且一直敬服
於安陸侯,倘若家主之位由趙江城繼承,軒翥堂必被江琛玩弄於鼓掌。
除非沈皇后心機深沉到了料定老太爺會這樣抉擇的地步,故意離間趙江兩家,可江琛的野心勃勃,必須透過嫡女入宮誕下龍子才能實現,沈皇后要真有這樣的機心,還薦舉江雨薇入宮豈非自相矛盾?
“所以我懷疑,沈皇后‘養虎為患’是逼於無奈,她有把柄掌握在安陸侯手裡,但沈皇后能有什麼把柄,導致她堂堂六宮之主被一介權勢不復的勳貴威脅?朱夫人被棄,沈夫人出嫁,惠妃入宮乃相繼發生,形成因果關係,更不說還有龔氏的‘得幸’,種種線索串聯,讓我得出了結論,在朱夫人被棄這一事件上,萬氏、沈皇后、安陸侯乃蟬與螳螂,螳螂與黃雀的關聯。”
春歸說出這一番話,意志更是消沉:“我都能因為這些蛛絲馬跡猜測出真相,大爺他何至於一直糊塗不明就裡?我此時回想他當初那番話……他說沈夫人沒有過錯,但從來沒有說過沈皇后清白無辜,且大爺對老太太雖然不存仇愾,但抱怨之情卻也顯然,老太太的話,任何主張,有哪一句哪一件為大爺真心遵從認同的?我猜,老太爺和大爺都已察明真相,不過朱夫人已經不能死而復生,所以他們祖孫二人選擇了隱忍,因為這件事不僅是家仇,還牽涉著朝堂,關係到國運,老太爺臨終之前,雖然看明瞭太孫難當大任,安陸侯更是野心勃勃,但應當並不希望逕勿一心復仇,所以逕勿雖然清楚真相,但他不能讓沈皇后以命抵償,更不能……責究嫡親祖母的罪行。”
渠出鬆了一口氣:“這樣說來,大奶奶就算瞞下這件實情,也不算昧著良心?既是如此,大奶奶何至於如此憂心?”
“我不是憂心。”春歸的手指輕輕撫著銀炭爐的鏤花,閉上眼睛。
她是憤怒。
得知真相後,她總算明白了有那麼兩日,當提起朱夫人,涉及這樁舊事,蘭庭為何失態。
他雖則少年老成,但到底是個普普通通的血肉之軀,所以他會渴求親長毫無保留髮自天然的關愛,像他也會埋怨朱夫人曾經為了朱家子弟不分青紅皂白責罰他,他更會哀怨無論自己怎麼做,似乎也沒有辦法得到朱夫人的關愛和認同,他甚至會羨慕蘭臺、蘭閣,因為彭夫人無論如何,至少都是關愛兩個親生兒子的。
但他會怨恨生母的冷漠疏離麼?
他不會,有時他會警醒自己對待蘭心的態度,因為他認為在這些層面上,他也許和母親極其相似,他翻來覆去的判斷,蘭心對他的誤解,是否也如他對母親的誤解,母親對他是否也是愛之深責之切。
最終曹媽媽的行為,終結了蘭庭的一切幻想,他無奈又傷感的接受了一個事實。
被他喚作母親的人,是當真,從來沒有把他視同血肉相聯的至親。
但這樣的事實,不能讓蘭庭吞嚥殺母之仇,從他對於朱家、曹媽媽乃至和柔的態度,春歸能夠感察蘭庭對於朱夫人無望而渴求的心態,他不是朱夫人最重視的人,但朱夫人確然是他唯一的母親。
但是母親卻是死於祖母的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