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忘記蘭庭上回的話,關於柴胡鋪命案揭發再察後,魏國公主動試探蘭庭是如何察覺其中隱情的蹊蹺行徑,而如今孫崇保已經確鑿和程敏交識,倘若程敏的確與魏國公暗中勾聯,幾條線索首尾相接,那麼魏國公就具有了背後主謀的重大嫌疑!
“程玞昨日去見過沈小郎君之後,馬不停蹄趕往了西郊的天陌別館,我跟著他,瞧見別館裡一個最是僻靜的院落,裡頭有一間只建著天窗通風的瓦房,裡頭鎖著個人……是個男人,已經是遍體鱗傷,那男人還被拔除了舌頭,似乎還又灌了啞藥,不提說話,喊都喊不出聲來,男人還被割了耳鼻,頭臉上幾個血洞,但又似乎經過治療,不讓他失血而死。程玞一見那男人就興奮得渾身發顫,用支鐵釺往那男人腳踝上扎,扎進去又抽出來……”
“罷罷罷,程玞施虐的過程不必詳細描述了。”春歸連連擺手,只覺大熱天的聽得她渾身直冒白毛汗,竟覺屋子裡颳起一陣陰風,再聽下去晚上指不定再發噩夢了。
“程玞施虐後,果然有人來替那男人療傷,後來還有幫黑衣人趁著夜色去天陌別館把那男人接走了,我跟著那幫人,那幫人十分警覺,竟像察覺出有人在盯梢,下馬察看過多回,一句不提男人的身份,他們應是繞了不少路,終於才把男人送去京郊的一處田莊,莊主瞅著就是個普通富戶,接收了男人也沒多話,所以我一直不知那男人的身份,就更不知道莊主是誰的人手了。”
渠出想想又道:“對了,起初在天陌別館為男人療傷的郎中,也一同跟去了那處田莊,莊主只囑咐他千萬留著男人的性命,備著主人的不時之需,看來郎中應當不是程玞抑或是英國公府的人。”
“孫崇保的下落先不
急著落實,你也不必要再盯著英國公府的人事了,要緊的是盯好了那處田莊,察明莊主所說的主人究竟是誰,也盡力打聽清楚受虐男人的身份。”
渠出現在已經習慣聽令行事了,懶得應諾就要飄向京郊,剛穿過牆壁,突地又穿了回來:“我知道你讓舒娘子借天陌別館作東道就是為了察出那天程玞突然去別館的隱情,從韓夫人憂心忡忡的字裡言間,倒是不難推斷出程玞是避去別館施虐,可那日韓夫人並沒有提天陌二字,英國公府作為權勳門第,也不可能只有那麼一處別館,你是怎麼確定程玞當日去的就是天陌別館的?”
“這可不是我的未卜先知。”春歸也不介意為渠出釋疑:“我不過是想到程玞無論身患癇證還是嗜虐成狂,都必需瞞著除父母之外的其餘家人,英國公府別館雖多,但現在主事的人仍是英國公而非程敏,程敏要想在整個別館安插心腹根本不可能,所以程玞去的別館,只有可能是韓夫人名下所有,其中人事才能完全不受夫家的干預,我雖不知英國公府的這些情形,但舒世母應當是清楚的,所以我只請舒世母提出借韓夫人陪嫁的別館一用,舒世母便知道是天陌別館。”
而渠出跟去天陌別館,果然就有了重大發現,至少曝光了一個田莊,也曝光了有人在對程玞提供施虐物件的事實,且春歸直覺這一田莊和魏國公存在必然聯絡。
否則徐媽媽那句話該如何解釋?為何程玞自從被禁止前往魏國公府後,他才暴發嗜虐成狂的惡戾,一再殘害身邊婢侍,導致他的生母竟都覺得縱容兒子的惡行必遭天譴孽報而惶恐不安。
計劃進行至此,春歸越發有了信心,但她並不認為現行律法足夠讓程敏父子以命抵償,但至少揭露程玞的罪行,非但可以讓沈五姑娘倖免於難,也能讓更多的人逃脫程玞的虐殺,而至於英國公府是否整體參與奪儲,從這一件事態的發展也會露出痕跡。
那麼接下來,就該是柴生和莫問出手的時機了。
只是春歸一番排兵佈陣運籌帷幄,哪知道卻收到了莫問一個完全出乎她意料的提議,莫問向春歸舉薦兩人可以參與這回行動,另一位也就罷了,還有一位竟然是嬌杏。
春歸大驚:這兩人如此快就勾搭成奸了?!
蘭庭不在家,春歸不能在太師府接見莫問這麼個外男,只好讓宋守誠跑一趟腿把嬌杏喊來,因嬌杏名義上仍是春歸的丫鬟,不過是調遣去了外頭服侍柴嬸,回一趟真正的主家還不至於驚動老太太和彭夫人,減省不少麻煩更不可能引發閒言碎語,春歸直接在斥鷃園見她,問話也是開門見山:“莫問跟你都說了什麼?”
又一邊打量嬌杏,倒覺得她自從去了外頭後膚色雖說不如從前白皙,整個人看上去反而更加容光煥發了,眼底眉間添了不少爽朗,這就緩和了許多過去的鋒銳,體態倒沒有明顯的變化,仍然是纖細苗條,被春歸這樣問話仍是不急不躁,一雙烏黑髮亮的眼,坦然不躲不閃。
“奴婢並不相信莫問道長身具測卜斷命的術法,奴婢更加相信是大奶奶料事如神。”
嬌杏嘴角噙笑,春歸彷彿看見了她胸中生長著的一大片茂密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