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了?”蘭庭忽而有些心疼,於是把種種慾望都扼制住,想起這段時間因為苦夏,春歸睡得不那麼安穩,有時被渴醒的,喝水時眼睛都睜不開,迷迷糊糊連囈語都在關心什麼時辰,應是計算著還能睡多久,就不得不起身去躊躇園問安了。
他的祖母並不像表面那樣慈愛,別看處處偏袒春歸,若真時常耽擱晨省,祖母心裡必定計較的,奈何禮儀規教在上,連他也無計可施,唯一能體貼的,大概就是晚上少些糾纏了。
“沒有。”春歸嘆一聲氣:“就是因為天氣太熱了睡不著,煩死個人。”
蘭庭摸摸那支裸露的玉臂,明明清涼無汗。
“就真不能再端一盆冰進來麼?”春歸可憐兮兮問道。
“屋子裡已經放了個冰鑑,再多置冰盆在床邊兒,實在不益於身體,縱然輝輝苦夏,也不能飲鴆止渴,可別光顧著養顏,疏忽了康健。”
春歸連忙舉手:“罷、罷,我就唸叨兩句,大爺請別誨人不倦。”
蘭庭:……
這丫頭,高興時就逕勿逕勿的叫,有事相求時也喊他夫君,心裡只要存了怨氣,就一口一聲大爺……
這樣想來,他今日剛回來春歸就大爺大爺的不絕口,是怪他回來得太早打擾了大奶奶和丫鬟們的興致麼?
蘭庭把長臂一舒,摟了溫香滿懷:“抱一下就涼快了。”
抱一下怎麼可能涼快!!!春歸大怒,剛要掙扎,卻聽一句:“今日我去推官衙門,柴胡鋪命案總算是水落石出了。”
大奶奶也就顧不上憤怒了,只在蘭庭的懷抱裡一翻身,兩眼炯炯如燈:“怎麼個水落石出的說法?”
就聽了一番呂鑑的供訴,春歸佯作驚奇:“真是樊大親手殺害妻兒?不瞞逕勿說,我早尋思著唯有樊大是被刃殺且屍身被毀很有蹊蹺,不是沒想過樊大殺妻滅子自己才被謀害的可能,又覺得這想法毫無根據且悚人聽聞,所以一直沒有跟你提起,現在聽你敘述呂鑑的供辭,果然能夠解答種種終點。”
怎麼這會兒子稱呼又改為正常了?蘭庭大惑不解。
但他沒有追究,只道:“我相信呂鑑這部份供辭,但我認為他並非高世子的心腹,他是一個真正的死士,背後的主人卻不是宋國公父子。”
“也就是說,呂鑑的確是殺害樊大的真兇,且高家人也的確有此命令,不過高世子之所以下令滅口,起因乃是呂鑑密報樊二違令接觸家人,是呂鑑一步步引得高瓊父子殺人,且故意露出破綻,等著錦衣衛察出他的身份,他才開口,目的就是為了落實宋國公府的罪行,不僅僅是馮莨琦和柴胡鋪命案,高瓊通姦桑氏,企圖篡國,犯下如此重罪,淪亡已成必然,甚至太孫,如果皇上聽信呂鑑的供訴,對太孫血統生疑,也會廢儲。”春歸認同道:“呂鑑就是這枚關鍵的棋子。”
“他是一步死棋,覆吞的是太孫及高黨,所有皇子都能稱為獲益人,所以諸皇子皆為嫌犯。”蘭庭道。
春歸倒抽一口冷氣。
宋國公府的確該死,太孫也活該被廢,但那個幕後主謀,為了權位無所不用其及,這樣的人比太孫比宋國公還要陰險惡毒百倍,如果帝位落於此人手中,才真是天下的浩劫,社稷的殃難。
但這人是皇子,身份地位註定不容旁人輕易質疑挑釁,如果蘭庭已經決意究察真相,無異於置身非生即死的險境,這場戰爭將會步步艱辛,稍一大意,就會萬劫不復。
“我現在只能肯定,幕後真兇不會是五、六兩位皇子。”蘭庭又道。
“那逕勿是想……”
“五殿下品行端直,但一貫遠離權爭,他的志向也不在於復興盛世,他看淡了榮辱,但也過於淡泊,他不是能夠力挽狂瀾的君主。”
“那麼六殿下……”
“馮莨琦及柴胡鋪兩件命案,基本確定與六殿下無干,但我對六殿下也不是毫無疑問。”
蘭庭只是這樣說,春歸卻已經有如醍醐灌頂:“皇上賜婚六殿下與董姑娘,逕勿是懷疑董姑娘險遭汙辱一事與六殿下有關?”
雖然明面上的主謀是太子妃,行兇者是太孫、高鵬,但就像呂鑑很可能是受另外的人指使一樣,看似水落石出的案情,幕後也未必沒有另外的人推披助瀾。
六皇子是最終受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