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鼻息的溫暖稍近即遠,竟使春歸忽然有種耳畔一空的感覺,然後就莫名其妙的在其實已經記不清是第幾回十指相扣後,後知後覺的嬌羞起來。
怫園正門入內不遠,就是一大片清波,剛入府的那天春歸就到過這裡,後來也常因閒庭信步不自覺間來到,就算和蘭庭散步也不是僅有的第二回了,不過彷彿這個傍晚,被逐漸已經消沉下來的天光,籠蓋的這片湖水是更平靜的,和她微微急促的心跳大不相同。
秋風不經湖面而來,卷送著冠秋館裡的一片桂花香,他們並沒有往那個方向行走,只任由花香在身後跟隨,漸漸的若有若無了。
湖水邊上矗立一塊山石,自然生成人工安放,上題沅水浮光四字,蘭庭說這不是從前燕王府的舊字,他曾經隨祖父去過沅洲,最愛那裡的湘流,後來受賜怫園,正
巧的一日煙雨微微後,霽日落下一天裡最後的餘暉,觸動了遊玩沅水時的記憶,回去便寫下了四字,請工匠鑿在山石上,後來這片清波便有了沅水之名。
他們經過一片桃花林,但此季並無豔麗,卻也讓人遙想明春三月的花色燦爛,直到殘春時,芳朵飄零在林間鑿引的淺溪裡,花落水流紅的詩境。
蘭庭說燕王當年是最豪奢荒淫的習性,窮奢極欲堪追石崇,不過怫園的建構他是請了當代名家設造,裡頭的亭臺樓閣、林卉館苑,並未只求富麗堂皇之氣,而追清新雅緻之風。
說話間就到了一處山石圍起的清幽地,仍是在水邊,可這裡的水卻是大大不及沅水開闊了,細看來卻像是注入沅水的其中一條水源,因沿著稍高處下來,水流頗為湍急,便為這裡增添了水聲。
遠望水的那邊是處崗坡,和這裡的山石遙遙呼應著,坡上的松樹和石邊的松樹又成呼應。
水邊建著兩層樓閣,閣樓下的一層顯然佈置成琴室,如此上有樓板封閉可使琴音不散,而下則空曠又使琴聲透徹。
這裡春歸是第一次來,但蘭庭應當是常至了,因為如此幽靜之處竟然偏有婢女值守。
此刻天光更加的黯沉了,遠遠那彎殘月就明亮起來,依春歸這時的心境看去殘月並不悽清,極似誰正看她會心一笑,她賞著那遠遠的月影,不覺間婢女裡已經點亮了多盞燈火,這裡似乎並不用薰香了,不知哪裡還種植著幾棵桂樹,花香隔水而來,更是清潤幽柔。
春歸幾乎立時喜愛上了這裡,她想若能乾脆搬來此地起居就太好了,但她當然沒有把這想法脫口而出,因為知道僅僅是個願望而已,不過今後待蘭庭有了空閒,攛掇著他偶爾過來住上一晚應該可以實現。
幾乎就想去看閣樓上的佈置了,若本身就有床榻,那這小願望的實現就更便利了。
但蘭庭卻沒看出春歸的心願,他衝擺置於正中的琴案稍一示意:“輝輝拜從二叔祖母學琴已經有些時日了,今日趁清風明月,不如操琴一曲予我賞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