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歸後來仔細想了一想,她之所以脾胃不適其實壓根和兩個小叔子是好是歹無關,一來因為在老太太院裡侍候一番忍飢挨餓的待遇,蘭庭顯得分外過意不去,於是回來後格外殷勤的替她盛湯挾菜,如此盛情哪能拒絕?再者因為一程路上的風餐露宿,也算許久未曾好好坐下來飲食,一見滿桌子的美味自然忍不住垂涎三尺,而後……
咳咳,就成了這樣尷尬的局面。
春歸強忍著噁心幾乎是愁眉淚眼的凝視蘭庭,說道急需消食的狀況,也壓根沒想到這一消食竟然就會在明日認親之前,和其中一個腦補為“陰陽怪氣”的小叔子來了個猝不及防的邂逅。
當春歸提出立即馬上需要消食的時候,蘭庭其實還在借酒消乏,但這位以真君子要求自己的大丈夫自然不會罔顧妻子的請求,就像沒發覺春歸吃撐了的窘境,反而把自己的小腹一按,裝作也吃撐了的模樣,於是在蘭庭“正合我意”的轉圜下,春歸也水到渠成般消化了那本就不算頑固的難堪。
她對太師府是陌生的,本來就很有興趣四處逛逛,當蘭庭提議去“園子裡”散步時,春歸幾乎沒有歡呼雀躍一蹦三尺高,立時覺得自己恢復了身輕如燕完全不像個吃撐了的蠢貨。
“園子”有個匪夷所思的命名,居然叫做怫園。
但裡頭的景緻一點都沒讓春歸覺得怫鬱,倒是在目不接之餘恨不能運步如飛完賞一遍,完全忘了食積脘脹這回事,只是她步伐剛一加快,手臂就被蘭庭拉住了:“消食歸消食,但腹中脘脹切忌行動劇烈,輝輝竟然忘了?”
春歸十分厚顏無恥的為自己開脫:“怫園的景緻實在讓人歎為觀止,恨不能立即賞玩一遍。”
“急不得,怫園比你想象之中還要寬廣,幾乎是十個太師府的地積。”
見春歸瞪目結舌,蘭庭順勢拉著她的手一邊遊園一邊說道:“我指的是整個怫園,但咱們現今只有半個,另半個歸屬許閣老的府邸。說來這怫園原本是代宗帝的潛邸,後來被燕王擴建,就形成了如此的幅員。”
蘭庭竟也小小詼諧,而且是拿已被處死的燕
王詼諧,春歸只覺殘陽之下,這個少年似乎有點喝多了的嫌疑。
“燕王身敗名裂,先帝便將這怫園一分為二,賜給祖父和許公建府,其實也只不過將逾越的堂舍拆除重建而已,剩餘這處後園,亭臺樓榭都是名家構築,規制也並沒有逾越,拆除太過可惜於是就保留下來。”
春歸終於轉過了腦子,她遊的不是太師府,遊的原來是曾經據稱富可敵國的燕王的後園……
“怫園原本是燕王當年按幅員的諧音命名,篡位的野心昭然若揭,奈何先帝雖處死了燕王,卻下令不許更改怫園之名,大約先帝是認為燕王把後院命名為怫,多少有些忐忑難安的心思吧。”蘭庭甚至掩不住臉上的揶揄。
春歸四顧了一番左右,連走兩步稍踮著腳,幾乎是貼著蘭庭的耳畔說道:“逕勿難不成想的是奪位?”
蘭庭並沒被驚著,但還是一拍春歸的肩膀把她鎮壓下去:“亂臣賊子是項大事業,正常人沒被逼得走投無路大概不會冒此風險,我一來沒瘋癲,再者身邊還佈滿了蹊徑。”
春歸頓時如釋重負,好整以的閒庭信步,她再也不急著完逛園景了,在此時已經快要天黑的狀況下,這顯然是一個自不量力的壯志。
於是在穿過了一處謎陣般的假石景觀,觀賞了一番豁然開朗的湖光晚景,春歸終於依依不捨的答應回去時,剛一轉身,就聽見一嗓門氣喘吁吁的喊聲。
“大哥留步,大哥請留步,大哥怎麼也來遊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