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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也已經是四十不惑的年紀,郭廣這回被帶公堂卻還是大姑娘拜天地——頭一遭,更不說居然還趕上了公審,在場觀審的一眾不無達官貴人階級,故而他就算一再的自勵,心裡頭多少還是七上八下,以至於膝跪時用力著些,磕著髕骨一陣悶痛。有那麼一時間的後悔,想他不過是混跡市井的小郎中,豐衣足食無病無痛再加個一家安樂就是人生志向,自來就膽小怕事從不參涉是非,可半生謹小慎微,沒想卻因一時心軟,居然便被捲進了這大一場事故。
他幾乎不敢去看一旁的通判胡端,壯足了膽量才抬眼望向上座的趙州尊,卻也沒法從那張板肅的面孔上得到鼓勵,好在蘭庭就立在趙州尊的座旁,當郭廣再次觸及他那雙深而清明的眼睛,想到那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勸話,而此刻雖說沒有一字言語,看過來的目光中仍然透露出堅定沉著。
郭廣又想到這大半年的時間,蔣氏這個清白無辜的婦人因為他的原因揹負不白之冤,眼看著就要枉死鍘刀之下,他又何嘗不是負愧自責,百餘日夜幾乎都沒得個安穩覺,雖說是用“逼於無奈”的理由自/慰,可心裡何嘗得到過半刻平靜?
趙舍人說得對,只有勇敢的道出真相,讓無辜的人冤屈得雪轉危為安,也才是對自己的救贖,讓餘生不再毀於悔愧,還有安寧可期。
郭廣剛剛再下了一番決心,便聽州尊發話。
“人證郭廣,去歲十月初七深夜丑時你在何處?”
“草民那晚丑時正在東墟焦家。”
“你所稱的焦家可是焦滿勢家中。”
“正是。”
“為何事隔已久,你尚記得如此分明。”
“州尊老爺,草民沒法不記分明。”郭廣深深的吸一口氣:“草民是去歲十月初七子時,被焦滿勢的兄弟焦滿福請去了焦家,焦滿福聲稱他的兄長忽而暈厥不省人事,所以才不顧夜深來請草民前往診治,不想草民雖然不敢耽擱急忙趕去焦家,亦診出病人是因心疾猝發而暈厥,施以急救之術,奈何終究是不能妙手回春,當晚,焦滿勢因急症而猝亡。”
他這話音剛落,四周頓時發出嗡嗡的議論。
眾人依據張氏的證供眼下都已堅信了蔣氏無辜,吳二貴才是殺兄的兇手,卻也一時不知此案究竟是怎麼關係上了焦滿勢,那焦滿勢並非兇手怎麼會莫名其妙畏罪潛逃無影無蹤,當趙州尊傳召郭廣上堂,絕大多數的人都鬧不清此人和本案的關係,沒想到一問之下,卻得出了焦滿勢已經病故的結果!
舊歲十月初七,焦滿勢竟然是和吳大貴在同一夜亡故。
趙州尊輕輕一拍驚堂木,提示觀審者先止議論,又再問道:“接下來呢?接下來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