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蘭庭已經在不露痕跡間,把顧淑貞看了些眼,評價是眉梢挑露輕薄,雙眸晃若螢光,縱是規矩而立,神意無息不在躥動,知規蹈矩者固然乏味,邪媚豔俗者更犯惡劣,這樣的女子,也難怪他那位點染極淺的繼母也不為所動視為低鄙了。
“大太太的意思,是讓姨姐隨去北平,並姨姐姻緣,皆賴內子主辦?”
“正是。”顧大太太眼中一亮。
“那是否能理解為,無論內子為姨姐結姻何等門戶,宗家諸位親長皆無異議。”
這話的意思就有些不對了,顧大太太不由猶豫。
“不瞞大太太,宗家諸位親長一貫品行,我心中並非不明,還是內子每常勸釋,稱行惡者已得律懲,有過人心懷悔改,正可謂彌天大罪,當不得一個悔字,又所謂攻人之惡勿太嚴,得饒人處且饒人,蘭庭敬佩內子寬厚,對於諸多舊惡,方才不再追究,但大太太方才所求,言下之意,倒有些質責內子,故而關於這一件事,蘭庭務必申明,縱便是內子願意照濟姨姐,大太太還當知足,否則,就算內子顧及親情一再忍讓,蘭庭卻不容任何得寸進尺的妄圖,故而,還是請大太太再三思量,是否當真願意,讓內子主辦姨姐的終生大事,並且毫無怨言。”
這話才歇,淑貞姐姐便忍不住了,把那些惺惺作態的畫皮自己一撕,顯露出真實的神骨來,蘭庭只聽一個尖厲的嗓門,悍然震響:“趙大爺你可別被沈夫人騙了,顧春歸就是個賤貨!是她搶了我的姻緣,汙陷我的兄長,她和沈夫人串通,就是為了壓制你謀害你,她在你面前說的都是偽善話,她的心腸比毒蛇還毒,沈夫人是大爺的繼母,自然和那賤貨狼狽為奸,趙大爺你可要睜大雙眼,不要不識好歹!”
蘭庭:……
見過這多女子,額,不是,好像他還真沒見過幾個女子,總之最不同凡響的,彷彿都是出自顧氏了,春歸暫且不提,面前這位,倒是不同凡響的粗俗蠢笨,汾陽顧氏,還真是一個神奇的家族。
趙大爺自然不會對蠢笨之人開展毒舌,他莞爾一笑,抱揖一禮,就施施然以行動告辭了。
但又覺得這樣似乎還不算同仇敵愾,有愧於春歸那晚的幾味佳餚,考慮了一下,親自去請了現下的族長宗婦顧長興夫婦,會同宗家的家長顧長榮,又捎帶上春歸,至於顧濟宗,則完全是顧長榮聽聞事件始終後,震怒之下,把兒子喊來了現場。
蘭庭表達了自己的想法:“聽大太太之言,雖覺鬱氣,尚還能忍,怎知姨姐那一番話,莫說是對內子不分青紅皂白的詆譭,甚至還有對小輩家慈的謾辱,故只能請問族長、宗祖,未知這是管教不嚴,抑或真有仇見。”
不待顧長興發火,顧長榮就搶先一步:“這都是我的不是,實在無能約束家人,未察蔣氏仍因華英之故,無端仇恨春歸,蔣氏無德,淑貞違禮,再不能姑息,無德當休,無禮便去族庵,以正家規。”
顧長興這族長,也就不好吭聲了。
但顧濟宗怎能甘心,急道:“父親!”
顧長榮卻只容他說這兩字,斥道:“蔣氏失德,你還要為他求情?她已經縱壞了華英,難道你還要放縱她縱壞華鋌其餘子弟?”
這便是警告長子,你並不僅只華英一個兒子。
要說來顧大太太的家族蔣家,也與宗家如今情形不相上下,子侄輩無一出色,空有世族之名,其實漸漸落魄,這門姻親已經有如雞脅,顧長榮捨棄起來一點不覺可惜。
見顧長榮這番話後,目光卻看向自己,蘭庭特意看了一眼春歸才道:“宗祖若早拿出如此的肅嚴,興許就不會有這多的亂禍。”沒有求情的意思。
春歸卻道:“還望宗伯祖能寬諒幾分,淑姐姐雖對沈夫人語出不敬,大損我族門風,然亦存失教之因,淑姐姐乃閨閣女子,若從此守於庵堂,孤寂終老,只是犯了語出不敬之過,未免懲罰太重,孫女斗膽,有一提議,莫若讓宗婦教管,興許淑姐姐便能誠心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