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蕪像見到鬼一般“啊”的尖叫一聲,快速向後退去,連手機掉在了地上,她也顧不得去撿。
她的反應純屬條件反射,但她卻忘了自己現在是在狹窄的樓道里。她連著後退幾步的後果就是:一腳踏空,失去平衡,身子後仰,眼看人就要從樓梯上摔下去。
完了完了!這次不死也要摔個殘廢了!
危急時刻,這是浮現在蘇蕪腦海中唯一的念頭。
就在蘇蕪以為,自己肯定會像個球一樣滾下樓梯的時候,她只覺臂上一緊,一隻大手拉住了她,止住了她下墜的力道。緊接著,另一隻長而有力的手臂環上了她的腰。
在一陣眩暈的旋轉之後,她撞上了一具溫熱的男性軀體,淡淡的菸草味兒飄進她的口鼻中。
她大口的喘著氣,緊張的不行,雙手下意識地死死拽著男人的衣袖。
等她緩過神兒來時,她發現自己整個人都被禁錮在一個寬厚的懷抱裡。
男人一隻手掌牢牢扣在她的腰上,隔著薄薄一層衣服柔軟的布料,她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掌心的溫度,正灼燙著她腰間的面板。
他的另一隻手緊緊護住她的後腦勺,強大的壓力下,使得她的臉不得不緊貼著他的胸口,不留一絲縫隙。
黑暗中,她聽見,也不知是誰的心跳,“撲通撲通”猶如擂鼓。
片刻之後,男人吐出一口氣,慢慢放鬆了手上的力道,緩緩地說:“沒事了,沒事了。”
蘇蕪一下子反應過來,立刻鬆開緊抓他衣服的手,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吞吞吐吐的問:“穆……穆先生,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穆正堯沒有馬上回答蘇蕪的話,而是彎腰撿起來地上的手機遞給她,問:“有沒有受傷?”
蘇蕪遲疑了一下,接過手機,快速的搖頭:“沒……沒有。”
然後,她看見他轉過身走到她的房門前,伸手握住她插在房門上的鑰匙,幾下開啟了房門,並“啪”的一聲替她開了房間裡的燈。
橘黃的燈光從屋內傾瀉出來,照亮了黑暗的樓道。一片溫柔明亮的燈光裡,他筆直料峭地站在她的房門口,對她說:“太晚了,回家吧。”
蘇蕪看著他,心頭輕輕一顫。
這一刻,她好像突然沒有那麼怕他了,也忘了剛才她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裡的問題,甚至覺得他的目光裡全是溫柔。
從小就是孤兒的她,對家和親人的渴望是常人不能理解的。她做夢都想有一個家。到了晚上,小城萬家燈火通明,卻沒有一盞是為她而亮的。慢慢的,她越是渴望,就越害怕黑暗。
她是岩石狹縫中艱難生長的小草,只能汲取貧瘠土壤裡微薄的養分,卻要承受著風吹雨打,酷陽烈日的淬鍊。在經過千辛萬苦之後,她終於長大成人。可是,她依然害怕黑暗和寒冷。
她的臥室裡有一盞小夜燈,通宵達旦,徹夜常明。在漫長的黑夜裡,那一點幽幽的、微弱的光卻能無聲的撫慰著她的心,讓她感覺到些許溫暖。
這樣,至少醒來時,她一睜眼見到的就不是那讓她害怕的、彷彿沒有盡頭的黑和冷。
現在,突然有一個人如天神般站在如水溫柔的燈光下,對她說“太晚了,回家吧”,要她怎麼能不動容?
那一刻,她心底最渴望、最隱秘、最柔軟的那個部位被深深觸動了。
蘇蕪的眼中漸漸瀰漫上了一層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