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芝耐心傾聽著梁宗麗開啟的話匣子,默默看著腳下的虹娘,想著自己離開村子,也有很長的時日了,心裡特別理解梁宗麗思鄉的那份念想,娓娓道來情不自禁。
多數人,都開始靜靜的沉睡過去,偶爾還會有幾聲呼嚕傳來。自從第二次出征離開簸箕村,梁宗麗許久沒有說過這麼多話,還是面對一個剛剛認識不久,卻彼此捨命相救的“陌生人”。
在說到高國時,那些美好的回憶,彷彿被塗上了灰色,然後重重的被揉碎成破敗的過往雲煙,好在,村民們又在簸箕村重新安頓下來,只是,想到了阿雲,還有後來的司徒菁,梁宗麗不得不止住話頭。
“你呢,別光聽我說……”梁宗麗還沒說完,就後仰著倒了過去,轉身一看,發現東野芝已經站了起來,即使腳下沒有了虹孃的馱浮,竟依然能夠閒庭信步的輕鬆走在江面上。
今晚正是下弦月,被“咬去”半個的月光輕輕的灑在東野芝的身上,依稀還有幾尾虹鱗鱲,在青黑色的江面上時不時跳躍閃爍。
“我和婆婆的村子,可能很小很小,小到還沒有山澗裡的一顆石礫大,也可能很大很大,大到現在我都沒有逛到過村子的盡頭。”東野芝一邊墊著腳尖,一邊在江面上踩出漣漪,身上隱隱有青色的微光泛出,如果是一年多前的梁宗麗,是根本無法分辨更別說看出異常的,但現在,落入他眼中的東野芝,竟然有幾分沁人心脾的怡人之感,那種本來是嗅覺上的清爽,卻在眼中得以體驗,甚是奇怪。
東野芝狡黠的笑看著梁宗麗,“不如,你跟我一起去我的村子看看?”
梁宗麗笑了笑,問道:“遠嗎?”
“還好吧,過了禾泰城,再往北進入牛仰山脈就差不多到了。去不去呀?”
“去!”“我去!”“去啊!”
那些裝睡的蝴蜉軍,尤其是趙於兩人,早就等不及了,紛紛齊聲替梁宗麗回答道,沒成想,原來大家都在裝。
梁宗麗環顧了一圈,聽聲音就知道誰是誰,明早天亮了再和他們算賬。只是故意咳嗽了兩下,回道:“等我們到了禾泰城,先跟泰王打聽下那兩支隊伍的近況,現在我還不能保證可以隨時遊山玩水。”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梁宗麗總是感覺,高國那邊的事情還沒完,而且越往後,麻煩越大,甚至有可能連朱魚都應付不來。畢竟自己還在軍武之中,而且村子就在江西山內,如果發生變數,自己肯定還會繼續回去,哪有心思去遊山玩水。
東野芝聽言,只是低頭用腳尖撥動著空無一物的江面,輕輕回道:“哦,這樣啊。”
剛說完,東野芝又馬上恢復到了往日的那份天真和開心,只是身上的微光已經收束了起來,重新回到岸上,抱起阿樂靠著梁宗麗的後背,繼續哼唱著剛才的童謠。
除了沉睡中的虹娘,微微有些感應外,兩人卻都沒發現,原本寂靜不動的夜空之上,赫然在四方,出現了十二顆嶄新的燦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又寂滅無蹤。
霊墓城。
曾經的大地,變作了浮動著極光的星空,雲海則成為“大地”。天祇們,在悠悠的幫助下蛻變完成,十二座,曾經作為掩埋靈獸厚藏棺槨的倒豎靈清山,紛紛化作碎石,隨著天地倒轉,各自匯聚於城內八方四面,形成了類似十二隻靈獸形神的山嶽塔城,微微的各色光芒和紋路,籠罩著恢復生機的山體,流轉不息,彼此相呼應,從極遠的高處俯瞰,十二處光點彼此串聯又好似一副迴圈交織的星圖,恰好連成“兲”字。
每一座山城內,都好似內藏胎動,隨著心跳聲,也跟著發出或強或弱的光芒。大地變作天空,雲海變作大地,那些被悠悠以元木枝為承載而喚醒的靈獸之體,自然也成為了山嶽般的實物存在。
十二人,也好似回溯時光,變作了嬰孩,正在新的靈清山中,孕育生長。
栗子在接住從空中隕落的悠悠瞬間,便感覺蒲蘆界內,為數不多的元炁正在被失去意識的悠悠牽引,於是還來不及與白林、金哥打招呼,更別提知會丘和桑,任憑意念調動元炁予悠悠。
半空之中,朱魚還在試圖從超過自己計劃的鉅變中,思考對策或者說未來的行動。旁邊白林與金哥,則環顧四方,玩味的看著熱鬧,曾經只是依稀猜測到,卻依然變成了它們兩個也不太理解的全新事物。
所以,三人都沒有注意到,剛剛落入雲海中,栗子那邊的變化。
可能很短,只是一個呼吸的時間?可能很長,長到栗子好像看到了自己從降生到如何身處此地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