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華佗張永奇張老,是川渝一帶最為著名的杏林聖手,他既然都說出這樣的話兒來了,說明我基本上沒有搶救的可能性了。
當下最需要做的,那就是趕緊寫遺囑,交代後事。
聽到這個結論,無論是黃養鬼,還是老鬼,又或者黃胖子,一瞬間眼睛都變得通紅,但是為了照顧我的心情,卻又不得不強忍著悲慟,唯有小米兒彷彿什麼都不知曉一般,伸手摸著我的臉,咿咿呀呀的,一副天真爛漫的表情。
我瞧見她並沒有受到那鬼門七星叢針的影響,十分健康,心中安穩了一些,逗了逗她,裝作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我強行按耐住心中的恐懼和失望,然而老鬼卻受不了自家兄弟即將離世的訊息,紅著眼睛,使勁兒地瞪著小米兒的臉,彷彿要把這個小傢伙給吃掉一般。
似乎感受到了老鬼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小米兒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然後哇哇大哭了起來。
小嬰孩兒一鬧起來,沒完沒了,嗚嗚哇哇鬧得醫堂一陣嘈雜。
老鬼的殺意更加濃了。
我不敢讓小米兒再出現在老鬼的視線中,也瞧出了賽華佗眼中流露出來的不喜,便提出能不能給我一個地方休息一下,讓賽華佗給黃養鬼和老鬼給瞧一眼。
畢竟這一行人之中,除了我這絕症之外,他倆也是身受重傷,此刻能有這賽華佗在,多少也能幫著瞧一下。
死者已矣,生者還得繼續活下去不是?
賽華佗讓弟子帶我到旁邊的房間裡歇息,便宜師姐讓黃胖子陪著我,我拒絕了,讓他跟這兒待著,我在房間裡面跟小米兒聊幾句話。
到了靜室,滿室藥香,隔音又好,可比那牢房要舒適許多,那弟子頗為恭敬,扶著我躺倒在床上之後,又給我將窗簾合攏,開啟床頭的一盞燈光,然後才小心地關上門,離開了這裡。
我躺在床上,整個人一下子就鬆弛了下來,感覺之前的奔波輾轉,以及諸般辛苦都化作了烏有,疲倦一下子就襲上了心頭來,只想著閉上眼睛睡一覺。
然而我卻不敢睡。
之前的四衝道人曾經給我診斷過,說我斷然活不過三日,而那還是在我靜養的前提之下,這一番折騰以來,我的生命耗盡,根本就已經是油盡燈枯,就欠最後一口氣了。
所以我不敢睡,不敢閉眼,因為我怕我一閉眼,就會從此長眠於此,再也醒轉不過來。
我必須趁著我還有力氣和意識,將身後事給交代完成,方才能夠無憂無慮、不留遺憾地離開這個世界。
小米兒在我躺下之後,撒丫子地在房間裡面蹦跳,好奇地望著這一切,過了幾分鐘,她似乎感覺到了無味,又回到了我的身邊來,我剛剛把氣喘勻,拉著她的手,輕輕嘆了一聲。
這是個有爹沒孃的孩子,而很可能明天之後,就是個無爹無孃的孩子了,實在是可憐。
然而她似乎什麼都沒有意識到。
我想起之前老鬼瞧她的眼神,就覺得有一些話,必須要提前跟她講起,琢磨了一番,我拉著小米兒的手,說孩子,爸爸有幾句話,要跟你講,你聽仔細了。
小米兒睜著一雙黝黑有神的雙眼,望著我,不知道我到底要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