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祖父見她臉上的表情和話裡的語氣不像作假,想了想,指著布人胸口那兩個血紅的大字,問:“‘張江’這倆字兒,是不是你割破指尖,用五指血寫上哩?”
女子一聽,顯得很吃驚,反問我高祖父,“你怎麼知道的?”
我高祖父沒有回答,接著問:“張江那個牌位,是不是放在房子哩西北角,正面朝牆,背面朝外,牌位前放一個香爐,香爐前放一個火盆,每天早中晚,上一次香,燒一次紙錢?”
女子聽了更驚訝了,似乎又想問我高祖父。我高祖父沒等她問出口,接著又說:“你這就是在‘燒倒香’,俺跟你說吧,這是一種邪術,招喚死人亡魂用哩,你招了亡魂以後,這亡魂多在家裡呆一天,你就會減壽一年。”
“啥?”女子一聽,臉色變得煞白,似乎並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
我高祖父看了女子一眼,趁機追問:“你別怕,你跟俺說,這法兒是誰教給你勒?”
似乎“多呆一天減壽一年”這句話,讓女子害了怕,眼神裡除了迷惑,還透著一股莫名其妙的憤怒。她問我高祖父,“這麼做真的減壽嗎?”
我高祖父點了點頭,“減壽,教你這法兒哩人不是在幫你,是想害你呀,你告訴俺,到底是誰教你哩?”我高祖父覺得,既然這個女子對“燒倒香”一無所知,那肯定上當受騙了,幕後肯定有人指使,女子只是被人矇蔽了,那人才是罪魁禍首。
女子猶豫起來,過了一會兒,一臉幽怨說:“是俺相公教俺的……前一陣子,俺相公好幾天沒來看俺,後來,俺做了一個夢,他讓俺這麼做的,俺相公說,他被蔡府裡的人害死了,俺照著他說的這樣做,他就能報仇了。俺後來到蔡府打聽了,俺相公真的死在了蔡府,俺就照他夢裡說的做了。俺相公還說,這件事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
我高祖父聽了,皺了皺眉頭,隨口問了一句:“你相公咋會這個哩?”
女子回答說:“俺相公在夢裡跟俺說,這是他小時候,跟一個老叫花子學的。”
我高祖父嘆了口氣,說:“這是一種邪術呀,只有心術不正哩人才會去學它,張江不是想要你幫他,他這是想害你呀,想你早點兒死了,好下去陪他,一石二鳥,這人,心毒哇……”
女子聽我高祖父這麼說,又驚又氣又有點不太相信,不過,女子的眼圈很快溼潤了,嘴裡嘟囔著,“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這個時候,一旁我高祖母的二哥有點不耐煩了,畢竟張江和小蘭的魂魄在他家裡鬧了這麼久,就是泥人也生出三分火氣了,現在找到一個可以懲治的元兇,剛好拿來出氣。
我高祖母的二哥冷冷說了一句,“什麼會不會的,帶走,有什麼話到衙門裡好好說!”
我高祖母二哥說完,朝兩名捕快使了個眼色,兩名捕快撲上去抓住了女子的兩條胳膊,女子這時候掙扎起來,她這一掙扎不要緊,被我高祖父在她那寬大的素服下面看出些什麼,趕忙走過去制止那兩名捕快,然後抬手抓住了女子一隻手腕,手指在女人手腕脈搏上一搭,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放開女子手腕以後,我高祖父輕嘆了口氣,回頭對我高祖母的二哥說:“張江真是造孽,死了也就罷咧,還想讓他的妻兒一起下去陪他,這女子……有了身孕咧。”
燒倒香,是清中期民間廣為流傳的一種巫術,這巫術具體做什麼用的,我不是太清楚,我只知道按照上面說的步驟,把牌位上用五指血寫上死者名字,衝著牆,也就是上面所說的正面衝牆,反面朝外。放在客廳西北牆角,然後縫個布人,布人上面再用五指血寫上死者的名字,放在衣櫃東南角,接著就是每天早中晚三次,給牌位燒香燒紙。這麼做,能拘住死者亡魂,使之不散,即便被人打散了,只要布人和牌位還在,魂魄就能散而再聚,非常邪異。
不過,這方法好像已經失傳了,在當代我還沒聽說過。當然了,“燒倒香”具體的操作流程,並沒有我寫的這麼簡單,需要一套很繁瑣的手續,好像還有門派,不過,具體是怎麼弄的,我就不知道了。再者說,像這種損人不利己的邪術,還是少碰為妙。
布人和牌位我高祖父讓捕快燒掉了,布人和牌位一燒,張江的魂魄就沒了棲身的地方,自然就會離開,或者去它該去的地方,也或者是魂飛魄散,這個我就說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