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床上躺著個年輕的男人,似乎正在沉睡,一邊褲子被剪到了大腿的一半,露出一截粗壯的大腿,而他的小腿顯然已經被截掉了,半蹲在旁邊的女子正專注的縫合著傷口,飛針走線,十分熟稔。
周鴻原本聽到截肢保命腦子就有幾分不甚清醒,此刻站在房內一眼望去,哪怕裡面的女子戴著帷帽,但那個縫合傷口的側影卻意外的熟悉熟悉到這個影子就像刻在他的心裡無數遍。
那分明是曾經在倭寇營、容山島曾實施手術的葉芷青。
這世上如果還有一個女子將醫術練到這樣駭人聽聞的地步,他寧願相信只有那一個人,那一個特立獨行的人!
她衣衫絹素,似乎多少年都未曾變過的品味,腰肢不盈一握,比之從前瘦到嚇人。
他痴痴站在那裡,猶如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竟然寸步不敢前行,唯恐這是個美夢,一不小心便被打破了,直到房裡的人半跪著縫合好了傷口,又重新為患者把脈,試了試患者額頭的溫度,協助她的傅奕蒙才敢開口:“如何了?”
以前傅巖與連暉再三誇獎葉芷青的醫術,傅奕蒙都沒有今日這般折服在她的醫術之下,頂多只是覺得她有些偏門,連解剖的事兒也敢幹,還帶著倆老玩個不亦樂乎,延伸到醫術鑽研,算是醫痴一類的人物,心性聰慧果決。
今日親自跟著上手幫她截過一回肢,由不得傅三公子冷汗涔涔,後背都溼透了,只恨不得喊她一聲“神醫”,這豈止是醫術了得,簡直是碰上寶貝了!
試問世間女子,有誰能如她這般醫術精絕,心性堅韌聰慧?
傅奕蒙邊問邊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扶她,葉芷青半蹲著縫合傷口,整條腿都早麻了,藉著他一扶之力緩緩站了起來,一條腿使不上力,不由朝床上跌了過去。
傅奕蒙原本就扶著她的胳膊,逢此良機哪還顧得了別的,立時伸臂攬住了她的纖腰,慣性之下她朝後跌去,正倒在他懷裡
房裡立著的周鴻見到這一幕,便如兜頭被潑了一盆涼水,整個腔子裡都涼透了,站在原地茫茫然而立,不知身處何地。
葉芷青被傅奕蒙攬在懷裡,還聽到他溫柔安慰:“師妹可是腳麻了?你且稍緩緩不著急。”
她與傅奕蒙相識以來,都恪守著男女邊界,雖然後來拜在傅家門下,那也是為著前來安北便宜行事,而且傅奕蒙表現的很有君子風度,今日之舉倒讓她心頭頗有幾分異樣,從他懷裡站起來,頗有幾分不好意思,忙擺手示意無礙。
抬頭去瞧傅奕蒙,但見傅三公子舉止坦蕩,似乎當真只是舉手之勞,並無意越界,葉芷青心道多是自己胡思亂想,傅家三公子何等高傲之人,能如此待她,也是如今有師兄妹的名份,他是個守禮仁厚的君子而已。
她蹲下身輕捶了幾下麻了的腿腳,感覺舒服多了,才要起身,便聽得傅奕蒙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大將軍幾時過來的?”
她捶腿的手僵硬了。
周鴻到底幾時過來的?
很快周大將軍的腳步聲往這邊過來,半點聽不出異樣:“來了有一會兒了,見柳大夫忙著,便不曾出聲打攪。”他停頓了一下,似在組織語言,才道:“本將軍以前也認識一個人,她也會這截肢保命的法子,只是不知道柳大夫從何處習得這醫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