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閣老在書房聽到下人來報周夫人回孃家,便知是為了周鴻之事。【無彈窗.】
周夫人跟著後院的丫環到了前院書房,進門之後恭恭敬敬向虞閣老磕頭行了大禮,抬頭看到老父蒼顏霜發,除了眸光炯炯,一身的氣勢不減,竟老至此境。
數年前她與父母見面之時,虞閣老夫婦還沒這麼老,如今再看虞老夫人,完全就是個垂垂老矣的婦人,瞧來令人心酸眼澀。
“聽母親說,父親這一向都抱病在家,請了太醫來看了沒?”周夫人為了救周鴻,來前院書房連周琪都沒帶,將她留給了虞老夫人。
虞老夫人便召了一幫孫女們來陪周琪,內中有已經與劉晗定親的大表姐虞紅煙,婚期定在了今年六月。還有與周濱訂親的二表姐虞紅煙,以及虞紅玉等表姐妹們。
虞閣老親自扶了她起來:“太醫治得了病救不了命,我行將就木,只盼著你們都過的好好的。”
他不提這話還好,一提這話周夫人積攢了一路的眼淚頓時狂湧而出:“父親,鴻兒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他……官做的好好的,怎的就被下旨押解進京?”
虞閣老的目光怔怔望住了女兒,不知道應該從何解釋。朝堂風雲動盪,連他都避居府裡,只為了不攪進這攤渾水裡,又怎麼能跟從來不問政事的女兒講清楚呢。
“鴻兒……這次至多就是受點苦,或者貶官,但應該沒有性命之憂,你不必擔心。”
周夫人如被雷劈,在她眼中前途無量的兒子,怎麼會到這一步?
“父親……父親能不能幫幫鴻兒?!他不是個糊塗孩子,這次肯定是被人陷害!”
做母親的,大抵都護短,特別是向來以周鴻自傲的周夫人,就更不能接受這個結果了。
虞閣老有苦說不出。他在朝中樹大根深,表面上看無限風光,可門下弟子同門同,鄉多了,關係盤根錯節,真到了外孫有難的時候,卻發現利益面前人人都有私心。而周鴻改革鹽道,實在是觸碰了太多人的利益,就連虞府本家也有幾人巴不得周鴻被拉下馬。
“此事非是父親不幫鴻兒,而是鴻兒在兩淮做的事情得罪太多人了,就算是父親一力保他,也未見得能夠保下來。”
周夫人完全不能相信虞閣老的話:“怎麼會?父親在朝中為官幾十年,誰提起虞閣老不給父親幾分薄面?若是父親進宮去求求陛下,瞧在父親與夫君面上,陛下也會寬待鴻兒幾分的!”她近乎失智,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想盡辦法救出周鴻。
她的長子,年少有為,戰功赫赫,是大魏少見的軍事奇才,受過朝廷無數嘉獎,明州城裡多少夫人太太捧她,恭維她教子有方。她被誇的時候,總要謙虛一句:“他小孩子家家哪裡當得起夫人的誇獎,只不過跟著夫君歷練!”但心裡未嘗不清楚這只是自謙之詞。
她的兒子,當得起這世上的所有讚美,是她的驕傲!
她不能讓這種驕傲破碎!
“父親,求求您救救鴻兒!您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落到泥地裡去!”她撲通一聲跪倒在了虞閣老腳下。
虞閣老伸手去扶她,她卻固執的不肯起來。
“你這又是做什麼?若是下跪有用,為父去陛下面前多跪幾個時辰,能救出鴻兒我也願意!”虞閣老長嘆一口氣:“你怎麼就不明白呢?陛下這次辦鴻兒,也並非出自本心,而是鴻兒在兩淮掐斷了別人的財路,所以這夥人才要合起來把鴻兒拉下來。就連陛下也未必願意懲罰鴻兒,不過是被臣下挾迫而已。做皇帝的尚且如此,更何況為父只是臣子,投到門下的官員再多,可人人都有私心,他們若是幫鴻兒,便是跟自己的荷包過不去,你覺得……他們會聽從父親的指揮幫鴻兒?”
周夫人傻傻跪在地下,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說不出的傷心:“這麼說,我的鴻兒這次真的只能被貶官了?”
虞閣老心道:貶官恐怕是最好的結局了。
但他不敢再刺激周夫人,親自扶了她起來,又道:“為父讓人送你去你母親的院裡,今晚暫且住下,我派人打聽鴻兒的事,若有轉機立時就告訴你。你也別太擔心,總歸周家世代功勳,倒不至於削職流放。”
他的話就跟在周夫人的心窩裡捅刀子一般,她默默起身,拿帕子將面上淚痕拭乾淨,從虞閣老的書房裡退了出來。
周琪自出生之後,也只來過京城一回,還是年紀極小的時候,周夫人帶她回孃家省親,對外祖母以及眾表姐妹們都很是陌生。
周夫人離開之後,她打起精神應對,實則心裡焦慮,時不時探頭朝門口看,只盼著周夫人趕緊回來。
虞紅綾當初心繫周鴻,後來聽周夫人家信提起已為長子訂了明州郭府的xiǎo jiě,傷心一回,便聽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