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李虎拒絕約會,狄阿孝只好帶著他去改刀。
靖康的鐵匠鋪幾乎都是隻有一到兩個爐子,外接風箱,支起幾塊鐵砧,掛著各種大小錘,接到活了,就夾一塊生鐵放在爐火裡燒紅,然後工匠們把它拉出來,大錘小錘一起上去敲打變形,冷了再放進去,再拉出來鍛打……他們是純手工打磨,斧頭還好,三尖刀要改,杈口基本上是打不住的,只好打個胎,再用鋼銼挫。挫完,重新開刃也難,他們開刃的磨刀石往往固定在橫板上,打磨刃口只能打磨邊刃。
李虎懷疑也就阿叔沒進過東夏的工匠鋪子,才會忍受這種簡陋的工匠棚修改三尖刀,才會妄想在這裡能還原陌刀。
他僅有的一絲漸漸沒了,覺著僧慧是個智者,就趁阿叔督工,避出來問計。他絕對沒有必要向僧慧隱瞞,隱瞞也隱瞞不住,哪有土匪包吃住包給少女買首飾,人家只是看出來不說而已,就交代了狄阿孝的身份,老老實實問計:“阿爸讓我把他找回去,先生覺得怎麼說動他,讓他願意跟我回東夏呢?”
僧慧問了些狄阿孝出走的原因,笑道:“阿虎你認為的沒錯,他怎麼可能會因為陌刀沒有完工而不願意回去?現在這個年月,這天底下還有更勝東夏能工巧匠的地方?他不回去,是他不好意思回去。”
他小聲道:“你不要勸說太急,太急了,他覺得那是為了讓他回去設的計,你便陪他幾日,忽一日要走,走出去遞他一封信,告訴他你阿爸或是你家長輩病了,希望他能回家,貧僧覺得最好是你父親,若你假稱你父親病了,堆積的都是國家大事,眼看政局不穩,他也能坐山忘水?但是貧僧不知道你們東夏的法律,在國朝,假稱皇帝生病定引發朝局動盪,故會被治罪。”
李虎嘆了一口氣。
做戲得做全套,要是假稱阿爸生病,那麼自己,那麼在二叔回去的路上有可能遇到的一些將領,都得配合才行。
回到工棚,改了一把三尖刀的刀頭就改到傍晚。
這次只是試驗一回,狄阿孝也沒有堅持多改幾把,怕不好出城,便將購來的一些必需品帶上,匆匆帶著他們出城。
一回到山裡,他就迫不及待試刀,可惜的是三尖刀改了角度,更難砍擊,反倒有點像帶尖的月牙鏟。
既然改動無效,幾人就找了個大石頭,烹了些狍子肉飽餐一頓,眼看天氣又好,可以在外坐坐,狄阿孝就主動
向他問了些國內的情況。
他最關注的莫過於雕陰,其實他知道雕陰已經易手,卻故意問李虎說:“你阿爸把雕陰打下來了?”
李虎回應說:“是呀。”
狄阿孝追問:“那你阿爸有沒有透露訊息,什麼時候打長月?”
李虎心思一動,故意說:“此次阿爸打下雕陰,本想順勢南下,但國內異樣的聲音特別多,就連博小鹿都說,補給沒帶夠,長月城又高……”又舉例安在幾個重要將領和朝臣頭上,他痛心道:“我去長月談陳州上的事,長月很多計程車大夫都要跟皇帝決裂,雖然沒說要成為內應,但是問我了很多話,問我,東夏崇儒麼?”
狄阿孝已是破口大罵。
他說博小鹿就是個野孩子,長大了也不讀書,什麼屁事都不知道,這問鼎天下的事,為何要問他的意見?
他又說牛六斤沒眼光。
他還說沒有了郭嘉,都是一群酒囊飯袋。
把所有人罵一邊,他又問李虎:“你回答那些中原士大夫了沒有?我們東夏可以崇儒,我們是雍人,為什麼不可以崇儒?”
李虎苦笑:“咱們東夏不是有我姑父?”
狄阿孝怪他不知機變,又罵:“有你姑父又怎樣?他是咱們家人,為了這天下歸心,讓他忍兩年,忍三五十來年亦可,不發表他的學說,在家喝喝茶,打打獵不行麼?等天下已定,他站出來宣揚他的學說,誰敢反對?誰敢?”
李虎嘆氣。
他又挑逗說:“阿叔。現在東夏疆土大,土匪和沒有投降的部落也特別多,剿剿滅不盡,我在靈武,大大,那土匪跑出來洗劫縣旗。我追出去,沒人了,跑了。找軍府配合追擊,各個軍府推諉呀,一個說不是他的地盤,一個說他誇軍府不符合調兵制度……我給氣得,卻沒有辦法。”
王威使勁抿嘴,怕自己坐聽這顛倒事實的話忍不住笑場。
但狄阿孝相信。
馬匪禍害百姓,挑釁官府,選在最鬆懈的時候豈不是最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