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圍追堵截,背後靖康軍隊接踵追擊,只要稍慢一步,便會陷入重圍,狄阿孝卻顯得從容不迫。
他讓劉裕的軍隊在前路開道,卻讓自己的後隊殿後。
健布很欣賞他這種安排。
劉裕首先是不會殿後的,讓他殿後很可能拋棄他,那麼反過來讓他開路,他就得拼命表現;再說了,讓劉裕殿後,他迅速崩潰,對東夏來說,再調整部署已不及……正因為東夏軍隊在殿後,突圍方向一確定,激戰就在背後發生,很遺憾,殿後佈置得很嚴密,不但達不到拖住東夏軍隊的目的,而且也還沒賺到便宜。
健布已經有一種預感,幾十萬大軍也困不住蛟龍一般的狄阿孝。
每當他看到董文作各種佈置,就有一種白忙活的心理。這不是他討厭董文,欣賞敵人,而董文對他表現得也萬般尊重,無論他是否顯得無禮,他只是覺得董文缺乏對東夏精卒的瞭解。也許董文一路高升養成了習慣,他看的都是數字,光從數字分析,假如他發現對方有一萬人,立刻會派兩萬……他的評估和結論完全從數字上得出來,甚至他的參軍都圍繞著數字做各種統計。
他能僵死地分析狄阿孝會用多少人做前鋒,多少人護兩翼,多少人殿後。
善將兵者需通術數,這一點健布也不例外。
離開了算,你怎麼可能運籌多少萬的大軍呢。但反過來,你不上戰場前沿,你不查陣地,不去評估敵我士氣,將帥,士卒,訓練程度……光靠分析一大堆的資料,你就能決勝千里?才怪。
戰爭要這麼好打,乾脆到監天司找個術數方面的專長來帶兵了。
果然,到了第二天下午,一個巨大缺口在河邊敞開了,這是對行軍資料計算錯誤,而又過多調動,用來補充數量不足造成的。
這種錯誤就來自於計算,敵方行軍可以加快,可以放慢,自己一方行軍,可能也會碰到各種原因拖延,你的章法來自於這個,不如你用最簡單粗暴的辦法,蜂擁圍堵,塞得敵人走不動路。
健布懷疑董文非要有百萬軍隊,他才能圈結實狄阿孝。
不過天已經到了傍晚,這個缺口倒也不是那麼可怕,天氣又寒冷,河水不結冰也快了……董文還在拼命調兵,打算補上這個口子,但是,健布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他不敢肯定狄阿孝作何決斷,反正如果是他,這正是對決斷的考驗,過河就脫了包圍圈,說什麼也要試試渡河。
他思前想後,還是派人去提醒董文。董文還在費心計算,這一次他很肯定地說:“他們渡河?他們怎麼渡河?連續都在打仗吧。水又深又寒……就算渡河?他搭一座浮橋,他能渡過多少人?人能游過去,戰馬怎麼辦?如果他真強渡,那裡就是他的墳墓,天一亮,後方沒有渡完,戰馬又在河這岸,他連一戰之力都沒有了。殲滅河這邊,追擊河那邊。”他的參軍遞交上來一份資料,那是計算東夏能搭幾座浮橋,什麼時候能搭成的,按照計算,參考靖康搭建浮橋的速度,他狄阿孝天快亮,他才能搭出來寬度過兩匹馬的浮橋……這個時候,河對岸的靖康軍隊已經能趕上來了。
資料雖然不能處處幫助打勝仗,但是絕對可以堵住任何人的質疑。
天地漆黑一片。
萬彪感到有些冷,裹了個行軍毯,然而他走出來,聽到了狄阿孝突然下令渡河的傳令聲,他幾乎不敢相信,飛快跑去尋找狄阿孝,一問,狄阿孝在河邊,就飛快趕到河邊。河水吐著煙氣,偶爾蕩起鱗波,河邊已經站滿了東夏兵。遠遠可以看到東夏士兵中間有一塊地方,那兒應該是將領商議渡河的地方,留有空地,萬彪拔開人,走到跟前,果然是一些工兵,而前方……則是狄阿孝和一些將領。
狄阿孝將鎧甲脫了,塞入一個兵扎捆,穿了一身白衣,他咳嗽了一聲,萬眾矚目中撲通一聲撲河裡了。
萬彪愣在原地。
將士們隱隱有些騷動,但仍儘量保持著安靜。
這是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