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取得這八百里河套地之後呢?
據他所知,靖康是有心西征大棉,一雪前恥,若是被他盡奪河套地不還,靖康頭頂上懸著利刃,還會熱衷於西征嗎?
恐怕未必。
說不定還會成為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斷絕與東夏互惠的貿易。
狄阿鳥想了一番,自己也頗為為難。
他尊王攘夷,贏得了巨大的聲譽和利益,一時之間,卻不敢輕易放棄,他也不知道自己放棄之後是好是壞。
不過他知道,一旦中原有中斷貿易之舉,東夏是有困厄的,而且如果沒有足夠的兵力,他未必能把這八百里河套控制住,而一旦鎮守大量的兵力,卻更不是一件好事兒,土扈特兩頭可擾,東夏夾逼於高顯和朝廷之間……真是還想吃,還怕夾手呀。多了起碼三分之一東夏的土地,誰能不受誘惑?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
最後,他還是決定放棄。
很大一部分,他不想放棄自己的名聲,不想破壞自己出兵的正義之舉,讓靖康欠自己的,大欠特欠,一旦將來靖康胡來,天下總有人是同情自己的人,自己反抗,那是可以把自己的戰功和無私作為論對錯的依據。但在靈武和高奴,他會在還給朝廷以前安置下一些部曲,尤其是祁連若順利起兵之後,完全可以屯墾到這一帶,之前他是有意將這些人北遷安置的,但是想一想,雍人重故土,拓跋巍巍讓他們北遷,又對他們橫徵暴斂,要是自己也這麼做,他們難免不戒心深重。
與此同時,他還要完成抑制大族,釐清土地,選拔人才,即便是歸還了朝廷,當地還記著自己的好,倘若將來朝廷上派來昏庸的官員,這些人會有呼聲,讓自己回來的。
想到這兒,他實在是忍不住,在頭腦中譏諷自己說:“好名害人呀。狄阿鳥。你要是太好名,你會有哭的一天。”
確實是這樣的。
東夏放棄河套,是可以一心北上拜塞經營了,但是還從哪來人去屯守?將現在安居樂業的東夏百姓北遷?誰願意呀?
只有祁連帶來數萬雍人,趁他們來不及遲疑,把他們遷過去。
他在紙上寫道:“不義之沃土,雖利大,而孤不敢竊據之。但求以河套換北平原,近些年,北平原隱隱成為我東夏之根本。北上猛原,是我雍家千百年之大功業,只有北上猛原,方可徹底一掃草原。”
至於北上屯兵。
他也有了新的想法,徐徐記錄:“取西來雍人之無父母牽掛者北鎮,使人自願,可傳示我雍家中朝事,令知封狼居胥為偉功,但凡雍家男兒,豈無此志哉?”繼而又記錄:“所收之陳國降卒一併北屯,絕拓跋氏之死灰復燃,併為懲戒。”然而將這些未來的事謀算好,又回到現實。
眼下是為難解之局,不戰勝,一切免談。
突然,他生出一個瘋狂的念頭,包蘭丟就丟,靈武丟也不怕,只管聚殲拓跋黑雲的幾十萬軍隊。
但萬一丟了,還沒來得及聚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