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頭打鬥得厲害。
那胖胖的副使也就用腳勾著趴地上的力士起來,自己使勁捋自己的袖子。卻沒想到,帳篷嘭地一聲又鼓出個人,他嚇了一跳,立刻就往拓跋阿爾蔑身後鑽,卻是這時,野利有信一頭亂髮,身上血流不止地闖了出來,直奔拓跋阿爾蔑跟前。拓跋黑雲大吃一驚,連忙往跟前衝去,卻不料,拓跋阿爾蔑表情淡淡的,一動不動,兩個人轉眼間已近達一尺。也許野利有信沒想到拓跋阿爾蔑不避讓,愣了一愣,掉頭往一側走去,甕聲甕氣地說:“與你們這些手無縛雞的人說不著,我去找汗爺,我要問他,他可是忘了我們野利家族,僅我野利有信的近親,為他戰死了多少?”
拓跋阿爾蔑卻不管他是不是走遠,還會不會威脅自己,大聲喝道:“人呢。衛隊。給我就地格殺他。”
拓跋黑雲奔上來,一看野利有信轉過臉來,要往他前頭站,拓跋阿爾蔑卻是冷笑說:“野利有信。一杯毒酒能讓你死得毫無痛苦。毒酒你都不喝,你會是毫不猶豫戰死的人?”
野利有信呆呆站著,數十名士兵持槍戈叉把他團團圍住,外頭箭筒士也環繞跪地,用弓箭對準他。
野利有信像是想明白了什麼,突然仰天大笑,指了拓跋阿爾蔑說:“汗王有你這樣的兒子?你一定不是拓跋氏的種。”他又指向副使:“看看吧。現在汗庭用的都是些什麼人?兔子一樣躲在主人後面?”
他怒道:“便是我這樣人都打不贏狄阿鳥,憑你們麼?”他又一陣哈哈大笑,說:“打一仗打贏了是吧。可以給我坐實罪名了是吧。我敢肯定,這不是你們的功勞。這是我連日攻伐,把他們打累了。給你們撿了便宜。是的。狄阿鳥要是這麼容易打,五六年前就平定了他。我後悔。我後悔。”
拓跋黑雲問他:“你後悔什麼?”
野利有信說:“我後悔沒有決定投降狄阿鳥。有人勸過我,說我失了高奴,必是死罪,野利家族我這一支都會被殺。我不信,我說,我對汗庭有大功,我戰功累累。我就是有點貪財……拓跋部族誰不是?我罪不該死。我沒信。我想著,再不濟也要給我幾次戴罪立功的機會。沒想到會是這樣。”
他大吼一聲:“你們就是讓我戰死也要呀。賜我不流血而死?這不是榮譽,這是有罪,我沒有罪。”
他迎著刀劍,大踏步往前走,胸口頂上利刃,卻是繼續往前走,士兵們都被他嚇退,他卻還是往前走,他走得臉頰顫抖,雙目吐火,唱起一支緩慢低沉的歌兒來,這個撕殺一聲的壯漢,唱的卻是一曲叫做“赫勒可雄”的歌兒。
這是弘揚拓跋部族在草原征戰中視死如歸的歌,便是在這首歌的激勵下,幾代拓跋部族人從強轉弱,又從弱轉強,再從強變弱,始終不屈不撓,奔戰於不毛之地,戰於拓跋之山麓,與強敵周旋。
突然,一個年齡略大計程車卒扔了手裡的長叉,大聲說:“他是我們拓跋氏的巴特爾,不能輕易殺呀。”
旋即身邊就有人殺了他,數支刀槍戳在他身上,他吐著血,在地下翻滾掙扎。
拓跋黑雲兩隻眼睛一下晶瑩起來,飽含的淚光閃動。他再朝野利有信看去,野利有信身周已經插了一身的刀劍,嘴角卻流露出一絲蔑視的微笑,他朝幾人看去,吐著血說:“你們打不過狄阿鳥。他的兵和我們大不一樣。他們和我們不一樣。常年在這片臨近東夏的草原上,我早就已經知道。”
拓跋黑雲喊問:“有什麼不一樣的?”
野利有信斷斷續續地說:“他們……我也不知道。”
說完,他就任一堆刀劍架著,頭低垂了下去。
拓跋阿爾蔑發覺拓跋黑雲在發愣,就冷笑說:“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先說知道,後說不知道。阿叔你還真當一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