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阿鳥一轉身,直奔自己的書房去了,走到跟前,那裡有幾個參事在忙碌,其中一個在整理書文,其餘幾個在地圖上爬,臨摹地形,劃線量距,還標註些什麼。狄阿鳥脫了鞋上去,直奔自己的書桌,連個人站起來都沒有。
董國丈不能理解這種高效運轉,但也多見不怪了,也脫了鞋跟上,到了狄阿鳥那邊,斜對面有個屏風,屏風底下有把椅子,他就直奔那椅子去坐,到跟前坐上,看著書桌內側的狄阿鳥在拆軍匣,正想好事地問他,感覺到後脖頸裡有東西,好像誰在背後伸手一般,登時嚇了一跳,連忙調轉腦袋。
結果才發現是狄阿鳥貼上的紙條,不是一個紙條,而是貼了個滿。
他看到中間的紙是整張的,最醒目,還是紅筆寫的,扯直去看,上面寫著:“添油加水,視敵人兵力逐次增兵,藉以吸引敵人大部。縣旗單位白日增赴,常設牙兵夜晚行軍。待敵人增兵過十萬,常設牙兵則夜中穿插,迂迴,或奮力進擊,直奔靈武堡,切斷敵後,則東夏舉國壓逼。”
董國丈又緊張又激動,手指發抖,忍不住問:“阿鳥呀。圈他十萬,咱吃得下來嗎?”
狄阿鳥想了一下,脫口道:“那孤待會兒改,將十萬改成十五萬……”
他喃喃自語說:“敵人要能增加至二十萬以上更好,不過孤怕十五萬就是他們的上限,不作切斷,會夜長夢多。”
董國丈椅子腿“咯噔”一聲,身子想歪。
外頭一聲“報”,卻是大本營又來人了,書房裡頭的一名參士起身走過去,不大會兒接來一個硬折板回來,來到狄阿鳥面前。
狄阿鳥正在閱讀狄阿孝給的軍函,頭也沒抬,低沉有力地命令:“念。”
參士側身站到一旁念道:“大本營令下,狄阿孝將軍應增敵驕兵之心,適可而止……”狄阿鳥粗魯地打斷說:“不。改掉。狄阿孝將軍可奮力一戰,擊垮、擊潰敵人亦無不可,這並不影響敵人增兵。”
參士回答道:“是。”
他趴到狄阿鳥書桌上,伸出胳膊,用簪筆往狄阿鳥面前的墨盒裡揩墨,趴下就寫。董國丈是目瞪口呆。這在中原,大不敬呀。他強忍住自己的看不慣,靜靜地等待下文。參士寫完了,站直身子又念:“大本營已著三縣旗二萬餘眾馳援將軍,將軍可任意調遣之。”
狄阿鳥想了一下說:“傳話給大本營,孤今日出來見諸將是怕國疑,布戰時,要囑咐今日孤所見諸將,不得洩露孤之行蹤。明後日大本營遷至前線,孤亦親至前線,膽敢有言孤在軍中者斬。”
參士又趴到桌子上,因為紙張不夠,又從狄阿鳥胳膊底下抽紙用,嘴裡還嚷著“大王讓讓”。
參士寫完,直身遞交書文,請求說:“大王用印。”
狄阿鳥從腰帶上取下一枚小印,蘸了紅泥,摁在上面,接著又說:“傳令包蘭府令,定夏二州官衙,責人分段把守,除卻過往軍隊,不許一人西出,該放出去的訊息放了出去,現在該封鎖訊息啦。”
參士想了一下說:“恐怕不容易執行呀。”
狄阿鳥喝道:“舉國一戰,不容易執行也要執行,可徵調五爵以上爵士至邊線,以哨音呼應。擅出者可拘禁,反抗者可斬首。縣官,鄉官相互分段分責,及時清點把守邊線的人數,留意狀況,失職者軍法從事。”
參士“扎”了一聲,又扯紙狂書,書完給狄阿鳥用印,而後一轉身,持書文而去。
他一走,董國丈想想自己一路趕來的漫長邊線,嘆氣說:“阿鳥呀。這邊線太長了,你這訊息能封鎖住嗎?”
狄阿鳥笑道:“包蘭周圍的邊線封鎖住就可以了,他們肯繞路,遠了也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