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阿鳥點了點頭。
他又問:“撒力罕,你心裡是不是舒服多了?”
撒力罕心裡確實舒服多了,但“起兵造反”的那句話再收不回去,他嘆息說:“大王。我知道我有罪,不該出言不遜。我已經反悔了。”
狄阿鳥要求說:“滿飲。”
撒力罕一點頭,再一仰頭,一飲而盡。
金盃容量挺大,他本身就喝了不少酒,身體已經不免搖晃。
狄阿鳥這就大聲道:“你們好好地看一看眼前的撒力罕巴特爾。”
納蘭容信心道:“待會兒看不到了。”
狄阿鳥繼續往下說:“這是一位真正的巴特爾。某種程度上說,他與孤有仇。但他放棄了仇恨,竟然害怕孤遭受刺殺,跑到孤的身邊守衛孤,這才是一個巴特爾的胸懷呀,他贏得了孤的感激,敬重,以及信任。便是這樣,孤想把他召到身邊,獎勵他,重用他,派人喊他,你們知道他說了什麼嗎?”
納蘭容信和撒力罕幾乎同時反應過來,來了。
狄阿鳥說:“他說他要站在這裡看著孤,監視孤……他所說的這裡,不是指這裡,孤認為是站在草原上,站在你們中間,站在東夏百姓中間。”
話還沒說完,很多人就怒吼了。
“他太不遜了。他憑什麼監視大王?”
“不。晚上那會兒,他肯定不是守衛大王,他是想刺殺大王。”
狄阿鳥大喝一聲,喝止了他們的聲音,這才又放緩聲音說:“你們先聽著。別妄下結論。孤來告訴你們。他這是一個巴特爾的情懷,你們懂什麼?所以孤才讓你們站在一旁看著,聽著。孤派人喊他幹什麼?是要重用他,是要給他獎賞,是要給他權力或者說是金銀牛羊,他不要,他要的是什麼?你們聽到了沒有,他為了監視我,為什麼監視我?怕孤殘暴不仁,害百姓不得安居。這是要東夏太平呀,是要東夏人安居樂業呀。所以哪怕孤*生死,他也要說,如果有一天孤殘暴不仁地對待東夏的百姓,他第一個起兵……這才是真正的東夏巴特爾,屬於我們草原的雄鷹,屬於我們東夏的,無雙的,像白璧一樣無瑕的國士。國士可能你們不知道。孤在中原時,中原人就用這樣的讚譽來稱讚那些一人受啟用就可以興盛一個國家的人。撒力罕就是這種人。”
眾人都懵了。
納蘭容信驚喜交加。
他沒想到阿哥的結論是這樣的。
他自己恍恍惚惚,好像有點兒明白。
狄阿鳥看著安靜得像是不存在了的人們和身邊的小官們,犍牛們,大聲喝道:“還等什麼?我們東夏有自己無雙的國士,你們就不知道歡呼嗎?”
他自己輕輕擊掌,喊道:“撒力罕。巴特爾。”
這種聚集眾人歡呼的方式是他獨有的,納蘭容信都學了去。眾人頓時相應,掌聲從輕微到猛烈,喊聲從十個八個到大海怒潮一般,所有的百姓,將士,遠的近的逐漸都加入進來,聲音幾乎沒了邊際。
撒力罕一隻大手持金盃,一隻大手捂著自己的臉,哭得一塌糊塗。
不知何時,聲音才停歇下來。
狄阿鳥一擺手,娓娓而溫和地說:“聽到了撒力罕的話,孤想起了當年的自己,當年孤在中原,千里勤王,皇帝問孤想要什麼,孤說,孤什麼也不想要,想要天下太平呀。從此皇帝認為孤有貳心。皇帝也從此永遠失去了孤的忠誠。因為孤希望天下太平,不是為他一個人呀。今天撒力罕說了孤所說過的類似的話。孤不但不認為他有貳心,或者真想造反,更不想失去像他這樣巴特爾的忠心。孤也想讓天下太平的人呀。話又回來了,怎麼樣才能讓天下太平呢?外患要平。內亂要治。巴特爾、官吏都要清廉,都要無畏,剛正,勇於出來做事,為造福我東夏……做事。至於起兵,先要盡力於別的辦法,實在沒有辦法才能起兵,否則起兵就不是想讓國家太平了。”
他誠摯地問:“撒力罕巴特爾。你可願意入官學,出來後為官為將?不為我。只為東夏?為我東夏萬千百姓?”
撒力罕結結巴巴地反問:“為東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