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阿田連連點頭,連聲說:“是這意思,就是這意思。”她笑成一朵花,樂盈盈地說:“阿師沒白娶你,沒白訓練你。”
狄阿鳥沉吟上了,嘴裡不停地嚼著東西,筷子卻停留在半空中,直到狄阿孝笑個人仰馬翻,震耳發聵,這才收回心思,肯定地說:“對。”
他輕輕給眾人說:“孤聽農牧司的人說過一件事,有一個人種地呀,與別人不一樣,人家使勁地撒種子,他一行一行地撒種子,縣裡的都農令好心勸他,他還不聽,口出狂言,說都農令是擺設,不懂種地,吐了都農令一口痰,結果被抓起來,被關了倆仨月吧。結果收莊稼的時候,他比別人收得都好,周圍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呀,就說他吸人家的地氣,聯名要求縣裡再把他關起來……縣裡只好又把他抓起來。後來他女人跑到漁陽喊冤,一年半載之後,農牧司的人給試一試,哎,神了,按他的種法,產量真高了不少。當時農牧司的人就很激動呀,大張旗鼓地宣傳,派公車去接他,才知道他又冤又氣,在勞役處生了病,已經給病死了,多可惜呀。所以阿田這麼一說,孤穿,但是阿田,你不能給孤穿你現在的那些衣裳,你要把這樣惋惜的心情設計到你的衣裳裡。到時做好了,孤就穿出去農祭,當紀念這個種地的人,當告訴天下的天才,在孤的土地上,不許有人妒忌他們,曲解他們,要給他們自由馳騁的天地。”
他吃飽了,喝足了,歌舞也看了,戰事也又與幾人斟酌一遍,眼看到了傍晚,家裡來人了,王鳳儀派的,說是家裡從海上搗鼓回來一款新鮮玩意,讓自己去……狄阿鳥知道是啥意思,這是讓自己晚上到她那去的,儘管如此,他也確實好奇,活在陸地上,不知天地之外的人和物,看見新的事物意味著獲得新的知識;卻不料,王鳳儀的人前腳走,後腳又有人來,是秦禾派的,說廚子做了好吃的;秦禾的人一走,史千億也派個丫鬟,說是要認錯……狄阿鳥就鬱悶了,鬱悶的同事,他心裡就在想:“孤今天在阿田家,她們就知道?能找上門來?連史千億都開始了。”
一股厭倦感說升起就升起。
他瞄了趙過一眼,突然羨慕起趙過,只愛一個人,只娶一個人,夫唱婦隨,婦唱夫隨,據身邊的女人說,阿過這一介武夫,還被逼著張飛繡花,給阿田描眉,給她推鞦韆,這不是,今天眾人所笑話的,他給親手燴湯表達情感,這些事情,自己能做嗎?自己要一伸手熬碗湯,給誰喝不給誰喝?
自己疼愛李芷,卻不敢給她綢緞穿,因為她是大婦,要以身作則。
自己喜愛謝小婉,卻不敢徹夜留宿,害怕其它人妒忌她,給她鬧。看起來,自己娶的都是好女人,卻是個個虧欠。
慢慢的,自己在一步一步逼迫她們成為潑婦。
這一天,他覺得很累,有點兒不想回家,接著又決定,東征也要讓那些臣服自己的封臣履行義務,阿孝領兵怕是讓封臣們覺得自己低了一等,乾脆自己親征得了,他放郭嘉回,與狄阿孝、趙過一起躺倒在木臺上。
他突然就給狄阿孝說:“一夫一妻好,你不覺得阿過過得很好,阿田也過得好。”
在狄阿孝的難以理解中,他跳躍性地說:“本來是想讓你領兵的,可是這一次出兵牽扯到封臣的自我感覺,阿哥不去,怕他們自認為低一等,你要被迫殺人,阿哥還是親征吧,不過軍隊仍歸你指揮,阿哥只是去遊玩。”
他翻了個身,又給趙過說:“阿過呀。你也要跟孤一起去,孤要讓武學的生員,犍牛衛的准將官都接受到戰爭的鍛鍊和檢驗。必要時,還是老規矩,把他們派出去,就地編籤,好打大仗,打硬仗。特別是生員,不少是功勳子弟,是孤兒,是孤的養子呀,得帶好他們,不能讓他們弱過父輩。”
趙過說:“阿鳥你放心,咱們的操典越發完善,武學的生員素養都不錯,一經實戰,立刻能拉出去做將官。”
狄阿鳥猛地又坐了起來:“把鑽冰豹子叫進來,孤這一出征不知要多久,想去看看嗒嗒兒虎再走,今晚就去。希望明天就能過河。”
他又說:“你派人把阿孝送回家,讓阿田現在去替孤傳話給李芷,就說她是孤的王后,有王后該有的權力,她說的孤都準,她沒說的孤也準,孤需要一個不起火的後院,孤也會斬斷該斬斷的一切,她可以便宜安排。”
他站起來走了幾步,又說:“告訴李芷,苗王雙尚未娶妻,看看周冀他娘,我那阿嫂是什麼意思。每次郭嘉去見孤,只要有個人,郭嘉就會跟孤一樣,有杯熱奶喝,也讓她看看,能不能牽個線。”
趙過問:“這是什麼意思?”
狄阿鳥淡淡地說:“沒意思。原話告知就行了。”
他“嚯嚯”走路,突然一轉身,面朝狄阿孝和趙過,兩眼閃著寒光:“告訴她,孤不會兒女情長,孤是一國之君,所負甚重,若委屈一人而安定天下人,孤必為之,包括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