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聚越多,施里正眼看著人到的差不多了,就對著村民大聲說道:“都是好人家的女子,手腳勤快的緊,到了那戶,那戶就多了好幫手,是件好事啊,不過啊,醜話說到前頭,規矩都懂,哪家哪戶的,要是壞了規矩,都是一個村裡的,可不要怪罪我老漢手黑。”
眾人一陣鬨笑,指指點點中,各種說笑、取笑的聲音此起彼伏,就是沒有上去認領的。
施里正看著看著,心裡發苦,臉色越來越黑,眼神也越來越陰鬱。
都是好人家的好女子啊,若不是這個世道,誰願意受此之辱?
二十餘位女人眼見著沒人上來認領,心裡不由都焦急起來,開始有了微微的騷動,一個婦人想開口說話,但是猶豫著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有三位年齡最大的,二十八九,三十不到的樣子,一個領著一個男孩,一個領著個女孩,最後一個更是領著一男一女兩個孩子。
沒有孩子的婦女都沒有人要,帶了孩子的,就更沒有人要了。
這三位婦女,為了生存,為了孩子成人,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啊!
那位帶了男孩子的婦女,一咬牙,用力攥著孩子的手,喏喏說道:“我能織布,吃得少,只要......讓娃兒吃飽就成。”
一個人鬨笑著:“那還能生養嗎?”
婦女聞言,心裡一陣憋屈,氣得雙手微微顫著,眼中立刻沁滿了淚水,咬著牙吐出一個字:“能。”
另一個人追問:“說個啥?沒聽見,能生養嗎?”
婦女終於大聲哭喊著:“能,能生養,你說生幾個就生幾個。”
眾人鬨笑,葉墨心裡發酸。
施里正眼中已經有了怒火。
這時一位二十出頭的婦女走了出來,走出來的時候,還用手緊了緊寬大的衣服,想顯示一下身材,可是嚴重營養不良的身體,那能有什麼身材?
“我啥都能幹,吃得少,好養活,求求好心人,收留我吧,家裡實在是交不起賦稅了,雖說災年免了賦稅,可是我們這樣的婦人,只是減了賦稅,並未免除啊,求求你們了......”她說到最後,早已哭了出來。
鬨笑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已經沒有人再鬨笑得起來。
是啊,都是人,雖不是本村的,但還不都是諸暨縣的?如果是自家娃子被人這樣鬨笑,心裡該是啥子滋味?
那位年齡最大的婦女的女孩子,可憐巴巴看著母親,無力說道:“阿孃,我餓......”
那男孩子明顯是她哥哥,一聽這話,抬手就給她一巴掌,喝道:“餓啥餓,剛吃完從家出來,哪裡餓了?是想找打了。”
“哇......音兒沒吃,半天了沒吃......”哇的一聲,小女孩放聲大哭。
小男孩鬆開母親的手,跑了出來,眼淚在眼裡打轉,強忍著,就是不讓掉下來,小大人似的說道:“我妹妹不餓,我也不餓,我們都吃得少,不信你們問我阿孃,我們都會幹活,你們看,我手裡都磨皮了,我都不痛,求求你們了,要了我阿孃吧,只要阿孃也成,我和妹妹回去能活。”
那孩子又跑了回去,拉住母親的手,左右搖晃,焦急說道:“阿孃快說啊,你快說啊,你啥都能幹,吃得少,我和妹妹不跟著去,不用擔心我和妹妹。”
小女孩好像也懂事的樣子,看著母親,眼淚在小臉上劃出兩道淚痕,喏聲說道:“阿孃,音兒不餓了,阿哥我不餓,我不餓......不要打音兒,音兒聽話,再也不餓了......”
孩子的母親終於忍不住,嚎哭起來,哭得撕心裂肺的,聽得人無不暗自垂淚。
另外的兩個孩子也大哭起來,二十餘位婦人想到自身處境,也跟著哀嚎一片。
葉墨心酸無比,怒火忽的升起,對著施里正大吼道:“我都要了,再說一遍,我都要了,一個都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