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府。
毛筆投入筆洗之中,薛振鍔雙手捏起書信輕輕吹氣,待其晾乾才摺疊好放在桌桉之上。
冬雪不知使了甚地手段,使得小姨出面說項,將其留在了薛振鍔身旁。此舉引得薛家婢女無不對其怒目而視,此女卻工於心計,絲毫不理會周遭冷嘲熱諷,只一門心思貼在薛振鍔身旁,就等著尋了機會鑽了被窩,從此當上無數婢女豔羨的姨太太。
薛振鍔舒展筋骨,不片刻便有婢女奔行進來,慌張道:“二郎,外間來了應天府衙役,說是奉命拘押二郎。二郎快去中院,夫人這會子慌了神,正命人拾掇細軟讓二郎暫且躲出去呢。”
“應天府衙役?”薛振鍔頓時心中有了底。應天府身處天子腳下,尋常外地知府不過是正四品,這應天府知府乃是正三品的高官。
也是巧了,刻下的應天府知府柳鉉乃是便宜父親薛珣館閣之中的至交好友。昨日薛振鍔還曾帶著禮物登門拜訪,當時柳鉉就曾言,只待薛珣走馬上任,略略空閒下來再登門拜訪。
既然來的是應天府衙役,那還有什麼怕的?
薛振鍔點點頭,衝著冬雪吩咐道:“若老爺歸府,將此書信呈遞與老爺。”
“奴知道了。”
薛振鍔負手而行,慢慢悠悠到了中院。三姨孫碧瑤已急得好似熱鍋上的螞蟻,瞥見薛振鍔當即奔出房來,當面便急切道:“小薛鍔,你又惹了甚地官司?怎地將應天府衙役招上門來了?”
薛振鍔安撫道:“三姨勿驚,我又不曾做虧心事,怕甚地應天府衙役?”
孫碧瑤哪裡肯信?只道:“二郎,若真的事發,拘進應天府輕易不得轉圜。我已派了家中僕役去尋老爺,二郎不若從後門離去,先去你外祖家躲躲風頭。”
三姨自幼帶著薛振鍔,幾乎視同己出,也是這些年分隔兩地,這才讓二人之間略顯生分。薛振鍔回想起原身記憶,心中有暖流湧動,徑直拉著三姨的手拍了拍:“三姨且寬心,那應天府知府乃是老爺至交好友,我便是應天府大牢又如何?柳伯父總不會虧待我罷?”
孫碧瑤自小聰慧,方才關心則亂,刻下被薛振鍔提醒,當即醒悟過來。她不自察地鬆了口氣,旋即白了薛振鍔一眼:“那大牢汙穢之地,你自幼體弱,便是停留半晌也耐受不得,哪裡能去得了?”
說著反手拉住薛振鍔,徑直朝前院行去:“我便豁出去拋頭露面,倒是要問問應天府衙役憑甚地來薛家拿人。”
薛振鍔哭笑不得,只得被其拉著去了前院。
孫碧瑤拿出當家主母的派頭,命周管家將衙役請上堂來。
那衙役四十開外年紀,觀其面色頗為油滑。上了堂當即躬身施禮:“小的李中錫見過安人、見過薛衙內。”
孫碧瑤一雙杏眼冷冷瞥了其一眼,言道:“我聽聞李捕頭此番過府是來拿我家二郎?不知我家二郎犯了哪家王法?”
李中錫賠笑道:“回安人,小的也是一頭霧水。方才剛過晌午,衙門裡就得了聖旨,皇上欽命應天府拘拿薛珣……”
孫碧瑤頓時變色,不安地看向薛振鍔。
那李中錫自是知曉大老爺與薛家關係,當即又低聲道:“小的聽聞好似魏國公叩闕喊冤,說是貴府二郎將其三子徐甫打得沒了半條命。聖上震怒,這才命應天府拿人。安人,您看……”
一聽徐甫倆字,孫碧瑤頓時明瞭,這八成就是薛振鍔乾的。繞有深意瞪了薛振鍔一眼,孫碧瑤開口道:“這卻是稀奇,我家二郎安分守己,這些時日除去訪親會友,旁的時候都待在家中。這二門都不曾出,又怎地毆傷了那徐甫?”
李中錫繼續賠笑:“安人,小的不過是小小捕頭,這等問桉事宜,自有大老爺做主,小的實在插不上話。”
孫碧瑤思忖一番,皇命難違,顯然不能抗命不遵,於是開口道:“既然如此,二郎便跟著李捕頭走上一遭。可是有言在先,若我家二郎真的做下這等混賬事,要打要殺自有國法;若二郎不曾做下,爾等也不能誣了二郎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