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他是多麼痛恨父皇啊——一度痛恨得想跟父皇決裂,他那麼殘酷無情,那樣對待母親。
六歲的孩子充滿了恐懼,覺得自己的世界快要毀滅了——兄弟們分去了父皇的寵愛,睿親王奪去了自己的地位,米貴妃風光無限——就連母親也生死不明——那時候就沒有妒忌過麼?
後來,無數次的問自己,太后當初就不曾妒忌過?
一個‘女’人,如果不曾妒忌,豈會有自殺的勇氣?
殊不知,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走上了這樣的老路。
但是,自己錯了?
自己成了罪魁禍首?
除了這樣,自己還有什麼辦法?
他站起身的時候,淚如雨下。
但是,‘床’上的‘女’人依舊靜靜地躺著,一點也不為他的眼淚所感動。
她並未受很重的傷,只是自己不想醒來,也不願看一看這個世界。
四季‘花’開‘花’謝,都感覺不到了。
她憔悴得那麼厲害,比她垂危生病的時候更加軟弱。
他伸出手去擁抱她,手也顫抖得厲害。她的手心是冰涼的,身子也是冰涼的,摟在懷裡的時候幾乎感覺不到什麼熱氣。
只有她微弱的心跳,他貼上去的時候聽得很仔細。那時候,竟然有種心酸的喜悅,兩個人從未如此的接近。
這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日黃昏。
懷裡的‘女’人頭髮凌‘亂’,但呼吸變得很均勻,臉‘色’也沒那麼蒼白了。
“妙蓮,早上好。”
她沒睜開眼睛,睡得極熟。
他沒再打擾她,悄然起身。
要‘抽’出手臂的時候看到她的頭微微一側,臉頰瘦削得厲害。也許是觸動了傷口,眉頭悄悄地皺起來。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伸手掀開寬大的睡衣,心口‘花’一般的血痕。雖然上了創‘藥’包紮得很好,可是這樣的疼豈是睡一覺就會消散的?
恍恍惚惚的,但覺那是心上的一顆硃砂痣。
就如她緊握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