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雙手按在他的肩頭輕輕地揉捏,就如早年那麼熟悉的伺候他一般,溫柔的呼吸吹在他的耳畔,就如甜言蜜語:“陛下何必動怒?我知道高美人死了你心底很不好受,這一切,我都是罪魁禍首。正是因為我沒有贊同你支援你,才讓你鬆懈了當初堅決保護她的決心,對吧?你瞧,我就是這麼惡毒的一個女人,跟你有何相干?你是為我殺人,高美人是死在我手裡,一切罪孽皆在於我……唉,你有什麼錯呢??你仁至義盡了……如今,後宮天下、滿朝文武,誰不知道我才是那個不要臉的心狠手辣的狐狸精?”
拓跋宏的臉上火辣辣的,就像一條鞭子狠狠地抽在自己身上。
這樣毒辣無情的諷刺,這樣殘酷無情的嘲笑。
滿朝文武的反對,自己動搖的決心——高美人死不死,豈是她馮妙蓮一介女子所能干涉的???
她既不是權臣,也不是皇后,她有什麼權利決定高美人的死生?
她甚至連舉手表決的參與權都沒有。
只是自己不夠堅定,心底沒有對高美人的那份深摯的情感,所以不得不屈服於朝臣的壓力,順應傳統和法律的習俗——就算你明知法律不公平,可是幾個人能對抗法律?
如果有強大的動力,他可以挺身而出。可是,看著那個狠毒的孩子,以及高美人平素的小動作,甚至想到呂后之於戚夫人——也許某一天,馮妙蓮等人真的會變成被剁掉四肢的戚夫人!!!
只要自己死了,只要高美人真的成了“高太后”,一切皆有可能。
因為想到了這些,他就失去了保護她的動力。
就因此,高美人死了。
他不願意無辜之人死去,心底不好受。
但馮妙蓮這一番冷嘲熱諷,無異於徹底的叫囂:拓跋宏,你不要當了婊子又立牌坊了,假惺惺的偽君子而已……既然你害怕,那麼你就來吧,把罪名都推給我吧……我什麼都不怕……我承擔這些罪名就是了!
至於你,你還是個大仁大義的明君——是千古最好最痴情最仁慈的明君。
這些話,她不說出來。
但是他知道——他幾乎能看破她的內心。
尤其是她轉身面對他,站在他的面前,笑語盈盈,談笑風生,就像平常最溫柔的談心,就像在問他這一頓到底想吃拔絲蘋果還是獐子肉燉蘋果乾一般。
但是他看到她的微笑下面的眼神。
看到那最最深刻的一種嘲諷和輕蔑。
這殘酷無情的嘲諷,這樣不可忍受的挑釁——來自自己最親愛的女人,所以才分外地不可忍受。
這也是他這些天分外痛心的。
這是他內心覺得卑汙的時候——是所有朝臣都不敢點明的。
外人不戳破,他也就不難堪。
可是,一旦被戳破了,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