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體質又是怎麼回事?”我問道。安琪媽媽的話還是讓我耿耿於懷。“你媽媽說你不能受刺激,還說恐懼對你的殺傷力特別大。怎麼會有這種體質?”
“這個啊,你就當作是一種過敏症吧。醫生也是這麼說的。”安琪平淡自如,“就是對普通人,恐懼也會造成一定的生理性傷害,我反應比較明顯罷了。”
“可是你真的一點情緒波動都受不了?都會像下午那樣長瘡?”
“瘡你個頭!”安琪又挨近我,背上的手遊移到我肩上,“我那是蛻皮。”
我不由縮緊身體,往邊上挪了挪:“噫——你是蛇啊?還蛻皮?”
我想起他異於常人的體溫,瞪大眼:“靠,你是冷血動物吧?”
安琪張嘴做了一個蛇吐信子的動作,舌尖靈活地劃過他的弧度美好的上唇。我又看得幾分恍神。
他抓我的手放到他額頭:“冷血動物又稱變溫動物,體溫會跟環境一起變化。我是恆溫的。我只是體溫比較低。”
“為什麼會這樣?”
“怎麼說呢……從進化的角度看,這其實算是一種優勢——正常情況下,我維持體溫需要消耗的能量就更低。物資匱乏的環境下,我的生存能力更強。你知道的,任何時候,資源都是緊缺的。”
“那我能採訪一下你,是怎麼‘進化’出這種體質的嗎?”我做了一個握話筒的動作,把手放到他下巴“採訪”他。
“天生的。本來可以更低,現在我的體溫是14.8度左右,已經和地球的大氣做了妥協了。”
安琪一副跟大氣層苦大仇深的模樣。我哭笑不得,“地球大氣怎麼你了?”
“生物為了抵禦大氣裡的微生物、輻射這些殺人不眨眼的怪物,不得不套上一層面板;為了讓這層面板持續發揮作用,血液必須不停迴圈供應細胞營養……”
我沒有想過,居然有人會用這麼特別的態度審視身體和環境的關係。
在我聽來,安琪的生物環境講學比學校的生物課有意思太多——儘管也似乎有些“不正統”。
“所以嘛,因為我體溫低,情緒對我的影響就會更大。”安琪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我最在意的話題,“你有沒有觀察過生活在極寒地帶的人,包括北歐靠近那些高緯度國家的?”
我搖頭。我連眼前這個人都觀察得遠遠不夠,哪曾管那遙遠地帶的陌生人?
安琪輕嘆,半是玩笑:“哎,我就知道,你這個冷血的傢伙啊,什麼都不關心。”
我正想反駁,他又搶先道:“嘿嘿,我知道,你關心我。”
“臺詞都被你搶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我癟嘴。
“反正啊,溫度對人的性情也有很大的影響。低溫環境下的人情緒都比較內斂——看北歐人就知道了;低體溫的人大概都很難處理情緒波動引起的生理反應。”
我似懂非懂:“北歐人不表露情緒,不代表他們沒有情緒……”
“對,所以他們容易得抑鬱症。”安琪笑,“都說負面情緒對健康的影響很不好,對我來說尤其如此。
“比如說,你害怕的時候,血壓和腎上腺素會飆升,大腦會釋放多巴胺類物質、胃酸停止分泌——這些都是有後遺症的。
“我害怕的時候,不會有後遺症——都特麼是即刻顯性。因為低體溫下的身體調節速度遠遠比不上神經細胞的應激反應。
“但是這樣除了麻煩,也沒什麼不好的。畢竟處理及時就不會留隱患。
“不像你,老是把事憋在心裡,等個十多年才出個怪病也不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