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因為有了沈慕止的鼓勵，沒一會兒，黎寧變得滔滔不絕起來。
只是黎寧說話的聲音很小很低，像是說給沈慕止聽得，卻又更像是在說給她自己聽的。
她說起了記憶深處，黎承令也曾是一個愛妻子愛孩子的父親，說起了他們一家三口的溫馨時光，說起了黎承令將她架在脖子上轉圈圈的事情，說起了父母帶著她去遊樂場的事情。
“後來一切都變了，生活變了，我們的關係也變了。其實我到現在都不能理解，一個人怎麼可能一夕之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
黎寧自嘲的輕笑了一聲，“長大之後，見的人多了，見得鬼也多了。也就明白了，每個人都是帶著很多張面具活在這個世上的，你看到的表象，不過是別人想要讓你看到的而已，真真假假的，別人分不清，戴面具的人怕是也早就分不清了。”
沈慕止完全能夠理解黎寧所說的這一切，因為他的童年也並不是那麼順遂的，雖然有沈老夫人一直護著，可很多事情，終究要他自己去面對。
只不過，黎寧是在很多年後才明白這些，但是他早早就已經看懂了，人與鬼，真的沒有任何區別。
“後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想要離開那個家，我以為自己成功了，卻又被逼著回國，然後嫁給了你。”
說到這裡，黎寧自己笑了一聲，“以為這輩子就這樣完了，沒想到卻是因禍得福的事情。我爸爸說這輩子沒有為我做什麼，但對我而言，他這輩子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逼我嫁給了你。”
“怎樣的開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圓滿。”沈慕止輕輕親了黎寧一口。
“是啊。也是因為有了你，有了奶奶還有慕行你們對我的關心照顧，對我的愛，讓我也漸漸地不再那麼憤世嫉俗，也願意放下對他的那些恨意。”
黎寧說，黎承令做了一輩子的生意，雖然他在這方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天賦，但是這件事他做的很好，既為黎寧找到了幸福，也為他自己獲得了被原諒的機會。
聽到黎寧說這句話的時候，沈慕止知道，在她的心裡，雖然不見得完全原諒了黎承令當年舉措，但卻已經放下了仇恨，願意更平和的心態去看待從前發生的那些過往。
正如同沈老夫人之前教導黎寧的那樣，她可以不去原諒別人，但卻應該給自己一個出口，走出她給自己建起來的那間仇恨的房子。
因為黎承令的身體狀況黎寧也算了解，發生這樣的事情也是遲早的事情，只是她沒想到會這麼突然。
曾經黎寧以為，等黎承令離開的那一天，她的心依舊會揹負著過往的那些仇恨將他安葬。
可是這一刻真正到來時，黎寧的腦中閃現出的畫面，都是黎承令和兩個孩子玩鬧的場景。
曾經那些讓黎寧恨之入骨以為至死不忘的怨怒，隨著黎承令的離開，也已經消失不見了。
黎寧在床上養了兩天方才病癒，第三天便帶著孩子，與沈慕止一起前往墓園，去拜祭黎承令。
當天，黎承令的助理也來了，他一直站在不遠處沒有上前打擾。
待黎寧一家祭拜完畢，助理走了過來。
“黎總。”
“萬助理。”黎寧淡淡頷首，“我父親的後事，是你操辦的。”
“是。不過……不過黎董應該早有預料，很多事情提前都已經安排好了，我也不過是按照他生前的安排，去做這些事情而已。”
“辛苦你了。”黎寧心中暗歎了一口氣。
“黎總，黎董過世的時候，我在身邊，他一直在對您說對不起，我想這應該告知您。”
瞬間，黎寧的眼眶有些溼潤，她轉眸看著黎承令的墓碑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萬助理微微頷首，見黎寧未再言語，也就先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