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常般把藥端到她的床邊,“姨娘,該喝藥了。”
她久病未曾梳妝,頭發淩亂,眼窩深陷,眸子卻一場的銳利執恨,“我說的話你聽不懂嗎?叫你滾出去,她自會派人來伺候我,我不需要你孝順,你隻需要幫我去殺了那賤人。”
我用白瓷勺子攪動著雞公碗裡的藥,用嘴吹了吹,一絲笑意不自覺地上了我的唇邊,“姨娘,急什麼?我總會殺了她的,你先喝藥。”
“你笑什麼?”她發怒,一把打了我手中的藥碗,手肘撐在床板上,“滾!”
藥灑了一地,有些灑在了我的裙擺上,我伸手掃了掃,又抹了一下丸髻,定定地看著她,“姨娘,你想過沒有?你為什麼忽然就病了呢?”
她怔了怔,然後我看到她臉上的肌肉急速地跳動了一下,眼底充滿了駭然,“你說什麼?”
我還是定定地看著她,“姨娘,我跟你說個事情,你一定會很高興的,師傅教我蠱術多年,我終於下手了,也成功了。”
她終於是明白過來了,身子微微後傾,手動了一下,我知道她要打我,我便把臉湊過去,“您打吧。”
她渾身顫抖不已,“你……你竟然謀害你的娘親?”
我笑了笑,搖頭,“不,姨娘不是我娘親,你說過,我隻是母親換過來的,您當日生的是兒子。”
“小賤人!”她發瘋地要撲過來,我不動,就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任由她一巴掌一巴掌地劈過來。
我習慣了,所以我不會反抗。
她嚎啕大哭,然後歇斯底裡地吼叫,終於是停了手。
我整理了一下發髻,紅腫的臉發疼發麻,然後我站起來,道:“姨娘,今天,便是您的大限了,您雖沒生我,但是養育了我多年,有母女的名分,女兒在此拜別!”
我跪下來,對著她磕頭,連續磕了九個響頭。
“小賤人,小賤人!”
她的詞匯已經匱乏了,以往執我的頭發痛罵的時候,是可以罵半個時辰不帶重樣的,但是,她現在隻懂得說這句話。
她哭,歇斯底裡地大哭,我沒做聲,就是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哭。
能這樣嚎啕大哭,多幸福啊。
我輕輕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