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興、周隆兄弟倆,一直逛到中午,等到廖司機從縣城返回甘草鋪鎮,這才收回水桶,擔著回了家。
廖司機給了周興一張收條,上面寫著“實收小龍蝦一百四十二斤,合計三十九元”等字樣,還蓋有大排檔老闆唐胖子的私章。
周興和廖司機說道,“等下週末結了賬,在一起兌現車費給你。”
廖司機笑道,“這都好說。你反正要坐我的車,我也不怕你賴賬。”
想著家裡還有梅丹送來的那幾斤牛肉打牙祭,周興便沒有再花錢採購。
一路上,他都在喜滋滋地盤算著,除了賣魚的錢,僅每天的小龍蝦收入,便能穩定維持在二十元以上,每個月至少有六七百元,想必父母親也能看到這一點,不會再考慮去鎮上的磚窯場做苦力了吧?
但周興的這份好心情,隨著他返回家中,戛然而止。
原來是他的五嬸歐陽薇過來討債了。
周興家中三個孩子讀書,經濟上入不敷出,不得不對外舉債,共向親朋好友們借了將近一萬元鉅款。
其中,大伯周大元借了四千八百元,四姑周大清借了一千二百元,五叔周大民借了一千元,舅舅陳三福、陳四福、陳五福,各借了五百元,再加上堂叔周大洋、鄰居張千山、村民袁天嶽等人,也借給了自家兩三百元不等,合計共有九千多元。
但這些債務,絕大多數都是人情債,連欠條都沒打,也不用計算利息,只有五叔周大民借出的那一千元,寫了一張欠條,上面約定月息兩分。
也就是說,周興家除了要還五叔周大民的這一千元本金之外,還得每個月支付二十元的利息錢給他。
當然了,周興也深知,借是一種情分,不借是一種本分。
五叔周大民一家,想要和自家親兄弟明算賬,也不能說是一種錯誤。
但問題是,這筆錢是在開春時候借的,離約定的一年時間還有四五個月,五叔一家為何這麼早就上門討要了?
歐陽薇說,“哼,還不是你們先不講兄弟情面。我們家孩子周衝,好心幫你們釣小龍蝦,結果你們像是打發叫花子一般,才給了他十張數學草稿紙,別人家孩子卻給了圓珠筆,這不是欺負人嘛?既然你們不仁,就不要怪我們不義。還錢——”
她伸出手掌,向周大生討要道。
周大生無奈道,“我的好弟妹,您是一個長輩,和幾個侄兒置氣做什麼?周衝若是還需要草稿紙和圓珠筆,儘管從我們這裡拿就好了。”
“這只是一樁小事。還有,你們家這幾天好吃好喝,大魚大肉,麻辣龍蝦,為什麼也不給我們這些親戚朋友們分享一些?”歐陽薇繼續得理不饒人道。
“那這樣,我現在給你拿一些圓珠筆、草稿紙,再給你半桶小龍蝦。你就大人大量,再不要計較你兩個侄兒的無心之失了唄。”周大生央求道。
“這才差不多。”歐陽薇也不等周大生動手,便主動出擊,將自家桌上剩下來的那些圓珠筆和草稿紙一掃而空,小龍蝦到處都有,她自然是不要的,但她卻從水缸中捉住了兩尾巴掌大的鯽魚,用繩子繫住了。
“我的好侄兒,以後你們哥倆捕捉到鯽魚了,記得給你五嬸留幾條,我是最喜歡喝鯽魚湯的了。”歐陽薇向周興叮囑了一句,隨後揚長而去。
“就這樣讓她走了?”周興詢問道。
周大生皺著眉頭說道,“要不然還能怎樣?咱們家借了她一千元錢,有把柄抓在她手裡啊。”
“要不就先把五叔一家的這筆債給還了?否則她隔三岔五過來打秋風,這誰受得了?”周興鬱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