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不見樓萬春蹤跡,君不白悲涼入眼,起一袖劍意,御劍離開。
巷口的老婦人撐起柺杖,從寬厚的袖中摸出一隻灰色鴿子,賣力撒向半空,與交織錯羽的鴿群匯向一處,。
整座蘇州城,歸農山莊的眼線有多少,恐怕只有莊主百曉生知道。
君不白御劍飛出城北,城北陰寒,多是低矮的廟宇宗祠,松柏長青填補院落,屋簷翹角懸鈴,隨風而動,慰藉故人。
樓家老太太自從夫君過世,也從城南搬去城北,一盞青燈,一座小院,守著清靜。
起初幾年,還會不時走出院子看看不成器的兒子,自從樓萬春與楊媽媽歡好,老太太也徹底斷了塵緣,在那間不大不小的院中,吃齋唸佛,孑然一身。
塵世的香,在城北氤氳起過往,木魚聲聲,從晝時響到子時。
君不白心中殺意被一聲聲木魚洗滌,靈臺澄澈。
灰牆灰瓦的院子,幾棵梧桐圈攬。院子不大,被樓家老太太收拾的很是得體。不再眷戀塵世煙火,院中空地養出一大片素菊,枝繁葉茂,靜待花期。
君不白按下身形,劍風搖曳素菊枝苗。
樓老太太剛用罷午飯,素手焚香,盤著手中珠串,微微轉頭,望著眼前的陌生少年,“你身上的味道,跟我那不孝兒有些相像,你也是天下樓的人。”
君不白拱手作揖,按下頭低聲回道:“晚輩天下樓樓主,君不白。”
樓老太太封塵多年的心事微微動盪,盤珠串的指節將珠串轉得飛快,“樓主親臨,可是我那不孝兒出了事?”
君不白抬頭,不敢對視,將目光停在香爐飄動的煙雲上,娓娓道來:“昨日夜裡萬春樓起了大火,楊媽媽被賊人毒害,腹中胎兒沒能保下,萬春不堪忍受,心緒成魔,如今不知所蹤。”
樓老太太臉色煞白,手中珠串團出虛影,無風自嫋的煙雲在珠串間斷開又重連,“你來此地可是尋他的!”
君不白點頭回應。
樓老太太捻著佛珠盤膝而作,手邊簪花小楷抄送的佛經緩緩開啟,蠅頭小字摻了赤金粉,熠熠生光,“他已經多年未曾來過,如今你來這尋他,怕是走錯地方了,樓主還是別在此地耽擱得好。”
樓老太太口頌經文,低沉莊嚴,如一座不染塵世的菩薩。
君不白不再叨擾,御劍遠去。
小院中,老婦人的誦經聲漸漸孱弱,法相潰敗,自嫋的煙雲落下一地俗塵。
一望無際的太湖湖心,謝湖生一襲青衫落在湖面,明如鏡的湖水折出粼璃的光。
湖心,有一白衣素淨的女子在等他。
謝湖生腰間有一竹編的魚簍,幾條江家魚塘摸出的藕花魚在魚簍跳得歡脫,魚腥味很淡,一股藕花的香甜從竹簍縫隙飄出,若不在此處耽擱,這幾條鮮魚已經在天下樓後院的廚房剝鱗去骨,炸得酥脆。
謝湖生解下魚簍,將其浸潤在湖水之中,藕花魚得了水,不在鬧騰,搖曳魚尾,悠閒自得。
謝湖生起身,拉開飽滿的拳架,正對白衣女子,“你在這等了多久。”
“五個時辰。”四月的嗓音清亮,如作獅子鳴,湖中游魚驚散,又在空曠幽深的山谷折回,鋪陳在湖心晃起一圈圈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