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園半山涼亭中,心情甚好的茶聖陸羽親自煮了一壺新茶,雨前春茶被山泉水激出香氣,還未入口,滿手清新。陸羽單手捻著茶盞,望著茶山翻耕出的幾畝茶田,壓不住嘴角的笑意,棋聖王積薪果然比牲口好用。
亭中,君如意身前也有一盞新茶。嫌棄茶湯寡淡,始終沒動,伸手從茶林泥土中攝來陸羽私藏多年的一罈好酒,在桌上尋摸半圈,將陸羽沖茶用的白淨瓷碗奪過來盛酒,盛滿一碗送入嘴中,酒香甘冽,比茶湯舒暢許多。
謝湖生一襲青衫落在茶山上,不知道何處去尋茶聖,但有求於人,自然懂得收斂,避開所有茶樹,踩在一片剛翻耕出的新土上,在原地抱起拳行禮,朗聲道:“洞庭湖謝家,謝湖生前來拜訪。”
聲如洪鐘,響徹整座陸園。
亭中,陸羽望一眼手中茶盞,頃刻推演出謝湖生此行目的,一口飲完手中新茶,微咳兩聲,起身相迎,“謝湖主請前來涼亭,飲一杯清茶潤口。”
洞庭湖謝湖生,江湖榜上的後起之秀,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天下第一的君如意心生好奇,擱下酒盞,壓低帽簷回頭瞥一眼,看著山下二十多歲出頭,憑自身苦修便能入長生境的年輕人,心中不禁感嘆百曉生運氣好,能發現這樣一位替他破局之人。
邀請聲音聽著耳熟,謝湖生躍上半山,落在涼亭之中,對上陸羽,瞬間將他與陸園主人重合在一起,朝陸羽再行一禮以示感謝。上次棲霞山一別,能在鄱陽湖尋見阿墨,多虧有他相助。
陸羽雖是讀書人,在江湖沉浮也沾染不少豪爽,擺手讓謝湖生不必行禮,指向一旁蒲團,示意他落座,“謝湖主不必客氣,陸某隻剩提前攢些人情罷了,若是將來需要謝湖主出手相助,還望謝湖主不要推諉。”
謝湖生不假思索道:“只要前輩用得上我,肯定義不容辭。”
陸羽滿意一笑,攏起衣袖端坐於蒲團,取茶盞一枚,用竹取從茶筒夾一撮新茶,洗盞沖茶,一套行雲流水的演繹,隨後推至謝湖生面前,“今年新茶,請謝湖主品鑑。”
謝家乃捕魚人家,不似書香門第,知曉茶桌禮節。謝湖生敞著腿,大大咧咧坐下,端起茶一口飲盡,茶湯入喉,不得其味,只覺得齒間有些苦澀,吐舌皺眉。
一旁飲酒的君如意自來熟,搭腔道,“還是酒喝著夠滋味吧。”
君如意一身農夫裝扮,謝湖生以為是陸羽請來翻耕茶田的農夫,點頭附和。
見謝湖生不好喝茶,陸羽沒再為他添茶,從壺中倒一盞淨水給他。
君不白御劍追來,翩然落在亭中,先是怒視君如意一眼,然後挨著陸羽坐下。
四方石桌,一人一角。
陸羽又取茶盞一枚,洗盞沖茶,推至君不白麵前,“樓裡的事解決了?”
君不白知道陸羽最想知道唐姨的情況,接過茶盞,放在嘴邊吹涼,品一小口,放回原位,“解決了,明日唐姨跟我娘要去有情司登門送聘禮,商議我與葉仙子的婚事事宜,接下來一段日子都會在有情司,天下樓暫時歇業,我無處可去,來陪謝湖主。”
陸羽雙眼泛光,天下樓的門他不能進出,有情司可以,“正好明日多送些茶去有情司。”
君如意扣下酒碗,小聲問道:“你娘沒提起我吧。”
君如意的臨陣脫逃,讓父子情分有了間隙。君不白沒給他好臉色,板著臉,“你還有心思在這喝酒,明日你跟舅舅要一塊登門去送聘禮,等會你要是迴天下樓,一身酒氣,我孃的燒火棍你可躲不過去。”
君如意臉色煞白,端起涼透的茶盞一飲而盡,又喊陸羽添茶,用茶湯解酒。
謝湖生聽清君不白與君如意的對話,驚呼一聲,登時站起身來,連說話也略微結巴,“你……前……前輩是……”
君如意連灌幾口茶,朝掌心吐一口氣放在鼻底聞,酒氣稍緩,“沒錯,我就是刀皇君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