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尾魚跳出水,江家老祖柺杖點過,魚成枯骨,沉去塘中,整片荷塘隨之枯萎,“我江家仙居此地千年,江遠山這是要毀了我江家千年命數麼。”
婦人起身,直視江家老祖,將心中怨恨一洩而出,“老祖你一心痴求長生,可曾走下過宗祠,在這島上住過半日,若你呆得夠久,就該知道,這島中每家的魚塘中都葬著夭折的孩童!遠山他只是做了一個父親該做的事。”
婦人曾誕下過一子,出生一日便夭折,被江遠山埋去魚塘中。
江家老祖鬚髮抖動,“若非先祖當年舍下長生,我江家豈會折跡於此。你說老夫痴求長生,不心繫子孫,老夫這些年苦修,為得便是能為江氏族人開闢一條仙路,擺脫生死之苦。”
一池活水,被江家老祖攪成死水,婦人神情癲狂,“那您要多久才能叩見長生呢,一百年還是兩百年?”
婦人伸手比出一尾魚的大小,”我的忌兒剛出生,才那多大點,連我的一口奶都沒吃上,就死了,死了,你知道麼,就埋在你腳下那個魚塘。”
江家老祖心沉如水,“長生之路才是擺脫江家困境之選。江遠山擅闖宗祠,驚擾先祖,待老夫同族人商議之後,再行家法。”
婦人往前踏一步,淌入魚塘,魚塘不深,到婦人半腰。
婦人淌水,摸出一團淤泥丟向江家老祖,“什麼狗屁長生之路,你為的是你自己。你身為江家老祖,除了埋怨先祖,躲避事端,擅行家法之外,還為族人做過什麼,你不如將這島中之人統統殺死,然後高枕無憂地入你那長生。”
江家老祖顏面盡失,輕點柺杖,泥團沉入泥塘,吹皺一池死水,呵責道:“婦人之愚。”
婦人被吹落在牆上,砸斷尾骨。
房中小丫頭被驚醒,赤腳跑出空地,瞧見阿孃躺在空地上,氣息孱弱,哭喪道:“阿孃。”
見小丫頭介入,江家老祖斂去柺杖,掠回宗祠。
“阿孃。”小丫頭哭得撕心裂肺。
婦人輕笑著將她扯進懷中,指著空地上用桐油紙捆紮好的花布,柔聲道:“你看,你阿爹給你帶的花布,不許再生你阿爹的氣了,他啊還有大事沒辦完呢,辦完就回來了。”
小丫頭眼眶淚花打轉,“我不要花布了,我要阿孃。”
婦人咳出一嘴血,“阿孃床頭有個匣子,是你阿爹這些年給我買的首飾,以後就都留給你了。”
婦人身下淌血,暈成一團。
小丫頭哭聲淒涼,緊咬嘴唇,“我不要那些,我只要阿孃。”
婦人擦去女兒嘴角淚珠,叮囑道:“你已經是大姑娘了,不能哭,哭了就不好看了。笑一個好不好,阿孃最喜歡你笑了。”
小丫頭抽噎道:“我笑一個,阿孃就會好起來麼?”
婦人點頭,蒼白如紙。
“那我給阿孃笑一個。”小丫頭擦去眼淚,朝婦人咧嘴笑著。
婦人欣慰一笑,垂下手臂,再無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