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睡,君不白哈欠連連,囑咐幾句,揮手作別樓萬春,輕功飛回自己住處。
途中,瞥見後院小巷裡,一身蓑衣的農戶肩扛兩擔新鮮果蔬,停在青玉手羅青的蔥油餅攤前,二人密談一番。羅老太太遞給那人一張新烙的蔥油餅,那人貼身放入懷中,肩扛兩擔果蔬轉入巷中,將果蔬分發給賣菜的各家農戶。
巷子口賣豆腐的攤子前,秀筆書生潘如許用手點開清水中浸泡的四方豆腐,豆香味飄蕩。
然後坐回豆腐攤前的書信攤上,支起筆硯,攤開一卷六合紙,抄寫金剛經。
潘如許剛抄下半頁經文,一道人影遮擋光亮,潘如許抬頭,眼前一位身覆半片胸甲的錦衣女子,揹負一柄長槍,手持短槍,兩杆槍身銀白如雪,立於他的書案前,沉靜不語。
一團墨自筆尖垂下,暈染整頁經文。
“潘秀才,一板水豆腐。”蘇州富戶人家廚房採買的熟客在牛車上扯嗓子喊一聲,扔出一串銅板。銅板撞擊,清脆入耳,潘如許方才醒神,甩出一團墨點,墨點打落扔偏的銅板,筆直落在擱錢的木匣之中。
收錢入匣,潘如許一掌抬起板水豆腐,翻手丟去牛車之上,力道綿軟,恰到好處,水豆腐安慰落在牛車之上,半滴水不灑,水豆腐也安然完好。
如巷頭雜耍的把戲,有時也能勾引些行人駐足掏錢買上一塊水豆腐回家。
持雙槍的女子已悄然離開。
潘如許賣完豆腐,端坐在書岸前,心緒難平,持筆,拓下幾頁經文。
巷尾,賣蔥油餅的青玉手羅青一掌熄滅灶膛的炭火,喚一旁賣菜的婦人幫她暫時照顧下餅攤。尋一無人處,翻入沈清瀾的別院,叩響沈清瀾的房門,“姑娘,該洗漱了。”
“婆婆進來吧。”屋內沈清瀾清朗回應。
青玉手羅青推門,沈清瀾一身貼身素衣,烏髮垂肩,左手撐臉,在窗前案几上用硃砂筆勾畫賬冊,面有倦容。
“姑娘昨夜沒睡好?”沈清瀾來蘇州沒帶丫鬟,也不便買一兩個丫鬟服侍,青玉手羅青從懷中取出半片玉梳,替沈清瀾梳理秀髮,以前伺候過王妃,這些閨房事,熟稔得很。
沈清瀾勾畫好一卷賬冊,擺正身子,將面容映在銅鏡之中,臉頰稍帶浮腫,“睡到半夜便醒了,再也睡不著,索性查閱下舊賬。”
沈清瀾的秀髮一梳到底,羅青關心道:“多注意些,如今沈家主還未醒,整個沈家都需你主持大局呢,千萬別熬壞了身子,不如待會去神農醫館,讓孫妙手也為你把把脈。”
沈清瀾手心一顫,頃刻回覆,倘若孫妙手為她把脈,她的身份便會暴露,慌忙扯開話題,“婆婆,天下樓是出事了麼,今日怎麼沒聽見廚房做飯聲。”
羅青挽好髮髻,從妝匣中挑一款步搖勾緊,轉身去屏風處取沈清瀾今日出門穿搭的外衣,“江湖上的事,天下樓自會處理,姑娘安心住著就行,不用憂心。”
沈清瀾起身,伸展手臂,等羅青替她穿衣。
老太太手法狠辣,束腰勒得喘不過氣,沈清瀾趁她不備時,放鬆一寸。
後門處,一架馬車掐準時辰停靠穩當,車伕自車廂取出一隻灰鴿子,拋向空中。
院門從內開啟,沈清瀾裹著面紗,被羅青攙扶出門。車伕跳下馬車,麻利擺好腳凳,靜等二人上車。
二人安頓妥當,落下車簾,車伕收起腳凳,環視四周,並無異樣,隨後跳上車頭,一甩韁繩,馬車絕塵而去。
後門通往賣菜巷子的那一側,羅青的蔥油餅攤前,賣菜的婦人在自家攤前與人講價,一雙小手從暗處探出,偷出一張蔥油餅,輕功掠上屋簷,朝馬車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