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歸農脾氣和善,沒有任何架子。
朱三槐只有生病的時候才會來這,輕車熟路,抄起草廬一旁放置的鐵鏟,撐著身子,走到李歸農撒過草藥的土地前,用鐵鏟挖坑,小聲回道:“莊主交代的差事給辦砸了。”
莊外的事,李歸農不管,他只管種地,李歸農眉頭微皺,片刻舒展,從地上撿起一捧活血的草藥,在藥碾子中碾成渣,灑在朱三槐挖出土推上,叮囑道:“記得坑挖深一點,露出頭就行,那藥也和得勻實些,不然藥效會打折扣。”
朱三槐只顧挖坑,土質鬆軟,挖出水缸大小的坑口,已經到他半腰。
李歸農冷不丁說道:“那小子有沒有說什麼時候來揚州?”
李歸農是莊主的叔父,整個山莊只有他會喊莊主小子。但李歸農只關心莊稼收成,很少提及莊主,他突然問到莊主,說明對此次長安的事情還是傳入他耳中。臨行前,莊主交代過,長安的事最好少講給李歸農聽。
朱三槐停下挖土,仰視李歸農,想著說辭,嘿嘿一笑,搪塞道:“莊主的行程我們怎麼能知道,這次的事也是羅老太太單方面發的飛鴿傳書,我們按信辦事。”
李歸農哦了一聲,不在追究。
朱三槐悶聲挖坑,一盞茶功夫挖好一人深的坑,又將一旁的藥渣和土和好,鋪一半在坑底,自己爬進坑中,自己埋自己。埋到胸口位置,實在難以持續,在坑中求道:“您老給添幾鏟子土唄。”
李歸農放下藥攆,慢悠悠起身,接過鐵鏟,一鏟子一鏟子地往坑裡填土,土一直將朱三槐蓋住,露出圓圓的腦袋在坑外,李歸農用穿草鞋的腳將坑上的土踩實。
李歸農不是武夫,常年種地,浸淫其中,窺得自然之道,以凡夫身份入了化物境,任何土地在他手中,都會變得肥碩,種什麼產量都比別人高,甚至活物被他種在土裡,也會活蹦亂跳,比常人更健碩。
“過兩個時辰就行了。”李歸農埋好土,提著鐵鏟走回草廬,隨後將鐵鏟放在牆角,又從草廬中拿一捧草藥出來,坐木樁前碾著草藥。
朱三槐一顆頭在地上晃動,像剛長出的蘿蔔。人埋在土裡很是難受,氣血不暢,一心想喝水,又不能差遣李歸農去。用足力氣吹響口哨,一隻黑背豬仔叼來一個香瓜滾到嘴邊,香瓜一口的大小,水頭足,最解渴,朱三槐不嫌髒,一口吸入嘴中,嚼幾下,汁水灌滿口腔,香瓜下肚,調動周深氣血,早些時候被烏金撞斷的肋骨酥酥癢癢的,有新肉在長。
山底,阡陌縱橫,蘇鈴鐺登山,殺意滿懷。
歸農山莊守山的農戶大都見過蘇鈴鐺,也不阻攔,甚至行禮問好。只有幾個愣頭青會拿起草叉、鋤頭等農具阻攔,也被年長的農戶喝退。
“蘇樓主今日怎麼有空上山來了?”一個田間除草的農戶問道。
另一個澆水的農戶附和:“是不是樓裡又要出新菜,蘇樓主來找食材啊!”
蘇鈴鐺上山是找朱三槐,對這些農戶並無惡意,收斂殺意,問道,“你們莊主呢?”
除草的農戶望一眼山頂,欲言又止,莊主被人抬上山時,他正巧看見,莊主前腳上山,蘇樓主後腳就來,這常年不來一趟的主,在這節骨眼上山,來者不善。
澆水的農戶大大咧咧,用水瓢指向半山腰的草廬,“莊主大概是去了草廬那。”
澆水農戶想的是草廬有李歸農鎮守,蘇樓主也不會太隨性而為。
告別二人,蘇鈴鐺借輕功上山,縮地成寸,頃刻間已至草廬。
李歸農見蘇鈴鐺在籬笆牆外現身,停下手中活計,坐直身子等她走進,心中卻慌亂不堪,那個混世魔王的弟子,能不見最好不見。
李歸農端起長輩架子,故作鎮定道:“小鈴鐺今日怎麼上山來了,是不是你師父來揚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