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肖乙順的身份是成功企業家,另外遇害的也是企業家,他們所在的城市均有“雪童”出沒。這說明他們很可能與肖乙順一樣,曾經為“浮光”所用,在沒有價值之後,被“浮光”滅口。
這不僅是個小眾的暗網,背後一定有一個龐大的犯罪組織。他們在境內蠱惑、培育自己的勢力,選擇的全是有錢、有一定社會地位的人,而最初他們靠的是一部分外國人,比如心懷仇恨的徐嘉嘉。
但有一個比較矛盾的點是,“浮光”架著這麼大的勢,只是為了散播“雪童”?這種致幻劑雖然會給“浮光”帶來大量收入,但似乎以它作為目標太淺顯了一點。
沈尋說完這一條,又道:“我們過去對‘浮光’的瞭解太淺薄,這次從肖乙順的電腦入口追蹤到一段程式碼,已經確認和曾經的‘沉金’是同一段程式碼。”
淩獵腦子嗡一聲響,“你說‘沉金’?”
這是個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的名字。他出生在“沉金”,如果不是衛之勇陰差陽錯救了他,他不是死在那個殺人村子最寒冷的冬天,就是以“沉金”傭兵的身份,死在各國警方的槍下。
季沉蛟聽淩獵說過自己與“沉金”的關系,看見淩獵眼中空茫,有些擔心,問道:“沈隊,據我所知,‘沉金’已經在多年前被多國聯合行動剿滅了。”
沈尋:“我曾經也這麼認為,直到這次查到‘沉金’和‘浮光’的關聯。‘浮光’以前非常低調,與其他暗網、犯罪組織形成鮮明對比,我一度懷疑它存在的意義。但如果‘浮光’是‘沉金’的殘餘勢力,那就能解釋它的低調,那是它在遭到巨大打擊後的蟄伏,它在等待這下一個機會。”
淩獵不知道想到什麼,呼吸漸漸變得急促。季沉蛟右手順著他的背,揉一揉他的後頸,想讓他平靜下來。
通話結束後,季沉蛟感到淩獵正在輕輕發抖,有點意外淩獵對“沉金”反應這麼大。
他試探著將淩獵拉入懷中,淩獵絲毫沒有反抗,像只受驚之後溫順的貓。
“我以為它早就覆滅了。”淩獵低喃道:“當年我跑了很遠很遠,我怕它在後面追我,我和衛叔失散,也是因為我害怕,我不敢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
“它還在,它來追我了,它追到夏榕來了。小時候,它都沒有發現我。”
季沉蛟眼裡,淩獵忽然變成了小時候的模樣,又瘦又小,嘴唇破了,眼巴巴地站在麥當勞外面。
他很難想象那麼小的一個孩子是怎麼從市中心一個人走到北郊的鈴蘭香福利院,現在卻不得不想象更小的淩獵從風雪漫漫的北方逃到春雨連綿的夏榕市。
他後悔沒有抱一抱那個單薄的小孩,所以他現在抱得用盡全力,將淩獵揉進自己懷裡。
淩獵小幅度地掙紮,喉嚨發出陣陣難受的哼聲。季沉蛟卻沒有放開他,“別怕,它不是來追你。”
孩童時期的恐懼經久不散,淩獵固執地說:“它是,它已經到夏榕市了。”
“那也不怕。”季沉蛟扣住淩獵的後腦,迫使他看向自己的眼睛,“夏榕市是我的地盤,不要再逃跑了,我來保護你。”
淩獵搖著頭,露出無助彷徨的一面。
十歲之前,他時常因為被“沉金”追趕、被“沉金”抓回那個下雪山村的噩夢而魘住。後來逐漸長大,噩夢才淡去。二十歲時,國外傳來“沉金”被多國警方徹底清除的訊息,那團從他童年籠罩而來的陰影才算徹底消失。
他已經很久沒有放任自己想起“沉金”。而此刻,記憶變得再次鮮明,連被埋在雪裡的絕望都真實得就像正在上演。
阿豆對這個世界的第一印象是臭烘烘的鐵籠子,他蜷縮在裡面,周圍是數不清的一模一樣的籠子,籠子裡關著許多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有的籠子裡空空如也,後來他才知道那些籠子本來也有小孩,但是他們有的生了病,被丟在雪裡凍死了,有的不聽話,想要逃走,被打死了。
到了飯點,穿著灰色制服的強壯男人開啟籠子,驅趕小孩們去食堂吃飯,一人一個破碗,哭泣的小孩會被鞭打。阿豆睜著豆子一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周圍——不過那時他還不叫阿豆,他沒有名字,只有編號,名字是姐姐取的,但姐姐自己沒有名字。
阿豆不哭不鬧,吃完難以下嚥的糊糊,又和其他人一起被驅趕到壩子上,跑步、做遊戲,晚上,繼續被關進鐵籠子裡。他明白為什麼這裡這麼臭了,因為有的小孩要起夜,卻不能出去,只能在籠子裡解決。
時間一天天過去,阿豆長大了些,這一批小孩開始接受訓練,訓練的內容十分殘忍,壩子上每天都有人大哭,被抓著頭離開。山村的秋天到了,下起大雪,阿豆有很長一段時間以為雪在地上積得久了,會自動變成紅色。
他經常看到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小孩,那小孩的眼睛和他不同,他的瞳孔是深棕色的,那小孩的瞳孔卻是墨綠色,像有個年輕教官戒指上寶石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