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段“異地戀”的日子,王回強臉上頭一次浮現出幸福的神情。
“當時我和玉純結婚十多二十年了,雖然從來沒吵過架,但也不像別的夫妻那樣好,我們就像搭夥過日子,親情還是有,但愛吧,我也不知道。”
說起愛,王回強露出尷尬的神情,大約因為不習慣說這些。
“玉純心裡可能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申請調動工作。但這居然成了我們變好的一個機會。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在家裡,我沒什麼感覺,她去鄉下,我這心就想得很。”
“每週去看她,我都很高興,給她洗衣服洗襪子,吃她給我燒的菜,她也對我笑,應該也高興我去看她吧。我們分居,反而有點夫妻的樣子了。”
王回強低嘆一聲,“廠裡本來要派她去一年,結果才三個月就叫回來了,每天一起生活,這生活又回到以前的樣子。”
蒼水鎮歸夏榕市管轄,前不久季沉蛟曾經聽到過這個鎮——記克在蒼水鎮出過差。
只是巧合嗎?
“為什麼三個月就回來了?”季沉蛟問。
“還不是領導覺得做了無用功。”王回強說:“我們這種老廠的特色了,領導經常想一出是一出。那個計劃本來就因為沒人肯調,差點在開始階段就叫停,後來有人主動報名,才勉強繼續。搞了三個月,懶得搞了,不如響應政府號召重點選一個縣建新廠區。”
季沉蛟頓時明白前期排查怎麼漏了這一點。廠裡沒記錄,底層領導不肯說,工人們不在乎,該忘的都忘了,劉玉純的存在感又太低,多她一人不多,少她一人不少。記得她去過蒼水鎮的只剩下和她不算恩愛的丈夫。
季沉蛟又問:“她有沒跟你說過在蒼水鎮的生活?”
“說啊,我們那會兒聊得挺多。”王回強又開始回憶,“加工廠的工作不好幹,但工人們對她都很好,叫她姐,知道她是配件廠的,想通通關系,把孩子送到城裡來……”
王回強想到什麼說什麼,都是些日常瑣事,季沉蛟沒捕捉到特別的線索。但無所謂,有蒼水鎮這條線今天就算有收獲,剩下的重案隊會自己查。
王回強看看時間,有些為難。他要去給母親送雞湯了。
季沉蛟沒攔著,看王回強收拾,順便又聊了下。王回強心下感激,話更多了些,說到有一次自己想去蒼水鎮,但劉玉純突然打電話說那周廠裡有活動,讓他過一週再來。
“她在我們這兒都不參加活動,我當時覺得有點奇怪,但也沒多問。過了一週再去的。”
養老院在敢子街和市局中間,繞不了多少路,季沉蛟索性將王回強捎了過去。王回強不住道謝,車窗快升起時,他突然叫住季沉蛟,像鼓起了天大的勇氣道:“季警官,我不知道玉純為什麼被害,但我知道我閨女一定是無辜的,我們一家都只是普通老百姓,真的沒有那個膽子啊。”
季沉蛟回到市局,正想在系統裡查查蒼水鎮最近十多年發生的案子,就聽見走廊上響起飛快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在門口還剎了個車,剎出漂移的架勢,一聽就是沈棲。
“哥!上回你給我佈置的查記克出差目的地的任務,我查到一件事!”
季沉蛟:“嗯?”
“我們已知記克去的所有城市鄉鎮,雖然大部分都有懸而未決的‘野案子’,但當時社會關注度最高的在蒼水鎮!”
季沉蛟眼神迅速淩厲起來,“什麼案子?”
沈棲立即把一個平板塞到季沉蛟手裡,“就是這個!唐紅婷夜市遇害!”
十二年前,蒼水鎮發生一起轟動一時的命案,一名高考失敗,即將複讀的女學生唐紅婷十九歲)被殺死,屍體丟在鎮裡最熱鬧的街道上。
唐紅婷的母親在她上小學時就因病去世,父親在黑煤礦工作,遇到事故,也沒了。她和祖母相依為命,成績不錯,但第一年離心儀的大學差了幾分,於是選擇複讀。
複讀並不能免學費,對於這個貧寒的家庭來說,學費就像一座大山。蒼水中學的高三生八月一號就開學了,但學業負擔相對沒有九月正式開學之後重。唐紅婷便打算用這一個月邊學習邊打工,白天上課,晚上在鎮裡唯一的酒吧街唱歌。